第三卷 玉华会 十七 夜话当年
  真行又向凤天成交待了一些话，随后便对着爱徒挥了挥手，示意他自行离去，自己则走到一处悬崖边上席地而坐，看着天边明月高悬，眼下云海翻腾，时不时喝上一口酒，一道背影看起来却是极为寂寥。

  凤天成驻足良久，最终并未离开，而是也走到悬崖边上与真行并肩而坐，真行回头看了凤天成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师徒二人就这样默默地欣赏眼前云海皎月。没过多久凤天成突然失声笑道：“师父，我记得当年您第一次带我登临这摩天绝顶时，我才不过三四岁，那会儿好像也是在这样一处悬崖边上，您让我欣赏苍茫云雾，可是我哪里爬过这么高的山，光是往下看一眼就止不住两腿发软，最后哭着叫您背着我下山去，哈哈。”

  真行闻言也喝了口酒笑骂道：“你还有脸说，我当时看你一双眼睛目不斜视，直直看着前方，还以为你正心无旁骛感受天地庄严，谁知道突然哭出声来要我抱你下去，唉，劣徒，真是劣徒。”

  “嘿嘿，不过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我蒙师父收养也已有二十五年光阴了。”凤天成思及往事，不由发出岁月如梭之感慨，他又想起自己身世，语气中也稍显落寞。真行似乎察觉出了凤天成心中所想，思绪也被带回到二十五年前，他微微一叹，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凤天成的肩膀。凤天成似乎被真行的举动给予了无穷勇气，他看着师父稍显消沉的侧脸，问出了他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问题。

  “师父，二十五年前咱们昆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师门长辈均是讳莫如深，还有，咱们峰上以前是不是有一个谢师兄，他后来又为何消失不见了？”这些问题凤天成心中本就极为好奇，再加之这段时间以来那位谢姓师兄的名字偶有出现，但知晓之人均是三缄其口，那日在细雨闲花阵中自己产生的幻觉也叫凤天成心中有些芥蒂，正好今日真行就在身边，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询问当年之事。

  真行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并不像凤天成想象的那般冷下脸来或是转移话题，也许亡妻忌日令他的内心根本不似表面那般平静，再加上最喜爱的小徒感怀自身身世令他心中怜惜，最终真行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然后向凤天成缓缓说道：“罢了，天成，接下来我所说之事，出我口，入你耳，莫要叫旁人知晓。”这一句，便说出了二十五年前震动整座昆仑的一桩风波来。

  “其实当年之事的源头还在百年前两界山大战上，百年前那一场大战真可谓是近千年来我尘寰修士经历的最为凶险激烈的一战，妖族穷奇率全族之力冲击封印法阵，而后金乌等族纷纷响应妄图侵扰人界，而我人族修士以三圣地为首展开猛烈反击，当真是拼的昏天黑地，死伤无数，最终真明师兄在两位太上长老的协助下御使昆仑至宝伏羲盘，将妖王及诸多凶兽巨妖镇压，这一战之后昆仑也威名日盛，隐隐高过其余两处圣地，成为天下修真之首，可伏羲盘却在当年一战中为妖族无名浊炎侵蚀，宝光不再，此物乃是昆仑道统根本，决不能有失，几番商讨之下，最终大家决定将此宝秘密放置于祝融峰顶用三光净火淬炼洗涤。”真行说到此处又喝了一口酒，目光悠悠好似在回忆当年血战经过，凤天成则听得入迷，随后又听真行继续道：“那三光净火乃是取日、月、星这天之三光以秘法祭炼，乃是天下间至纯至净之火焰，伏羲盘在这神火的祭炼下果然渐渐恢复神通，就在大家都以为万事皆谐之时，二十五年前，祝融峰竟被外力攻破，而伏羲盘险些落于歹人之手。”

  “什么？”凤天成心头剧震，他从未想过身为天下修真圣地的昆仑仙山居然曾被人以外力强行攻入，甚至还差点夺取门派至宝，难怪各位师门长辈不愿提起，此事俨然便是昆仑历史上的一大污点。这时真行却换了个话题说道：“你问我咱们崇光一脉是不是有一位姓谢的师兄，不错，那人名叫谢无欢，是我收下的第一位真传弟子，也是你和慕侠的师兄，而收下这个人作为真传，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真行似是极为心痛，他顿了顿接着道：“这个谢无欢资质奇高，不过百年便勘破金丹门径，那时有人将他与玄元一脉的和敬并称双璧，即便是掌教师兄的爱徒凌浩然，那时也不过是他身后的一名小小师弟，正因此当伏羲盘被放置在祝融峰祭炼净化时，谢无欢被选中作为护卫至宝的一员，在祝融峰顶轮班值守。”“没想到我还真的有一个师兄，而这个谢师兄居然如此天资聪颖，不过百年便迈入金丹，恐怕整座昆仑历史上也不过两手之数。”凤天成想起当日琅嬛台上真华似乎语气中也很是推崇这个谢无欢，不由对这个师兄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唉，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因为那天恰逢彤儿满月，我请了几位挚交好友前来庆贺，酒酣耳热之际楚君提出要去祝融峰看望正在值守的谢无欢，给他带些席上酒菜沾沾喜气，我并未在意便让她去了，谁曾想，谁曾想这竟是我二人的最后一面。”真行这时重新讲起祝融峰之事，只是声音里明显带着哽咽，他将头调转过去，不想让凤天成见到自己的脸，良久后缓声道：“楚君去了没多久，突然从祝融峰那边传来示警钟鸣，我心中不安便连忙御剑前去查看，到了祝融峰发现此地早已血流成河，一群神秘的黑衣人正攻向峰顶想要夺取伏羲盘，这群黑衣人绝对是有备而来，他们根本没有受到半点儿阵法阻碍，一路猛冲直取伏羲盘的所在，而守在峰上的众多弟子全然不是对手，就连坐镇的真灵师兄都被黑衣人死死缠住，最后更是身受一招重击，我赶忙御使飞剑迎敌，却发现自己一身功力只能使出不到三成，原来不知何时我竟然中了毒。”

  “能令师父这等修为的人物着了道，想来那毒物绝非凡品，我曾在书上看到，天下至毒多得依托外物相助，或入饮食或入流水，无形无相之毒虽然诡谲，却反而易解，看来师父先前享用的酒菜里恐怕有些问题。”凤天成心中暗暗想到，耳边又传来真行的声音：“我身中奇毒，一身修为难以施展，而对方的黑衣修士一个个俱是修为高深，眼见我就要命丧当场，谁知此刻又赶来一批黑衣人，这批人身上气息更为诡异，修为也不在先前那批黑衣人之下，而这一方的目的居然也是真灵师兄手中的伏羲盘，于是两边大打出手，竟谁也奈何不了谁，正在僵持之际掌教师兄带着大队人马前来，那两股黑衣见事已不成，却也毫不犹豫马上退走，可恨我众多昆仑弟子死于非命，却无法叫那些黑衣人一一偿命！”

  这正是：说当年昆仑有难，思旧徒真行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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