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地主家主人全部死光
        解放前的中国，童工是普遍现象，没有《劳动法》，为了生存，几岁的小孩就得为生存而卖命。

        张凯南从七岁到十一岁，正是读书的黄金时节，他却换了三家地主放牛。但换汤不换药，不管给哪家地方放牛，都改变不了被宰割的命运。在地主家看牛，给他印象最深的感受是地主和地主婆从不关心他的读书和生活，只是不断的叫唤他早起放牛、割牛草。

        “小兔崽子，快天亮了，还在睡懒觉，赶快起床去看牛。”无论冬夏，凯南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开始，凯南慢慢睁开眼，多想睡一会儿，但叫声马上又贯穿了耳膜：“你是来看牛，不是来睡觉的，起来、起来。”

        时间一长，小小的凯南就形成了条件反射，夏天，一到早晨5点多钟，就会马上起床，光着脚丫，往牛棚里钻去，骑上大牯牛，往罗宵山深处走去。

        “看了牛不是不做事了，要到山上、河边多割点水草给牛准备。”凯南的耳边总有听不完的吩咐。

        有时上学回家太晚，耽误了割牛草，他就得挨骂。每天一大早，凯南就得上山看牛，等牛吃饱了才能回家吃地主剩下的早饭，然后背上书包，光着脚丫，赶往学校。中午放学囫囵吃上几口剩饭，又得牵牛喝水、吃草。看一个小时牛后，再回到学校。下午放学后，又得马上去放牛。等晚上八点多赶牛回家，奔波了一天的小小身体实在是吃不消。精疲力竭的凯南，吃点晚饭后，马上跳到附近的池塘洗个澡，就睡在了床上。

        他不停的流着泪，心里呼唤：“妈妈，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早，我好想你呀。爹爹，你在哪里呀？为什么不要我了。”

        凯南的童年，根本不知什么是人间快乐，只有忧伤和哀愁。地主和地主婆整天对凯南呼来唤去，对他的生活毫不关心。只有孤苦伶仃的外婆经常给他一点温暖。外婆常常向人家讨点破布，一针一线为他做成一件旧的衣服，给他遮体暖身，偶尔从养的几只老母鸡中拿几个蛋给他改善生活。

        聪明的凯南从长工朋友那里学会了用稻草编织草鞋，后来又学会了用针线自己做布鞋。真是痛苦只有自知。最难熬的是冬天。平时上山下山都是赤着脚去放牛，但冬天赤着脚穿草鞋上山放牛时，两只脚不仅冻得红彤彤，而且麻木没有感觉。早上开始走路时双脚基本是麻木的，直到走了一两里路后，脚开始有点发热，并开始有了点感觉。冬天穿着的是一条单裤，上身穿着一件内衣，外面套着一件破旧的夹衣。寒冷的北风吹来，瑟瑟发抖的凯南只好躲在山洞里避寒。放牛回家时，赶着牛一路快跑，身上才有几分热气。夏天也有夏天的烦恼，在炎炎烈日下干活，也不会轻松到哪儿去。熟悉了放牛生活，一把牛牵到山上，凯南就可以躺在大树下乘凉了。但到中午割牛草时，就得心朝黄土背顶烈日，晒得汗水直流。赤着脚走在夏日的路上，烫得脚上起泡脱皮，一个夏天，脚要脱掉几层皮。

        劳累一天，躲在床上，凯南心里总埋怨着父亲无情地抛弃，常常在半夜里醒来，伤心大哭，自叹是天下最可怜的孩子。一气之下，他提笔写了一封信给洪江的祖父，要祖父转交给他父亲：“老爹，请转告我爹爹，他从不管我，我要和他脱离父子关系”。

        一个月后，本就在洪江城里颠沛流离的凯南父亲看到信后，只得大哭一场，觉得对不起孩子，也无颜见江东父老，从此离开洪江，浪迹天涯。至此，凯南与父亲完全失去联系，直至1961年父子在北京相见。

        凯南11岁那年夏天，地主家有三人突然得了赤痢，凯南也被感染上了。那时虽然有抗生素盘尼西林，但一般人是买不到的，其他治赤痢的中药基本无效。地主家不断的请中医为生病的地主夫妇和地主的父亲看病，吃了不少中药偏方，但三人还是先后死亡。

        凯南的病情实际上比地主家死去的三人更糟糕，每天拉十几次，拉得全身无力，蹲在茅坑上站立不起来，最后只好坐在茅坑上不起身。因为只拉不吃，肚子里已经是空空如也，肠子上的沾膜拉得像纸一样薄，此时如果吃东西就会把肚子胀破，容易导致死亡。

        凯南只是看牛娃，病死活该。地主家自顾不睱，只请人照料自己家三个病人，不断给三个病人吃莲子粥，但没有半点给凯南吃。据医生说，地主家三个痢疾病人是吃莲子粥把肠子胀破而死的，而凯南是只拉不吃，肠子没有被胀破，所以活下来了。

        凯南听了医生的话庆幸不已，和衣而卧，心想祸从天降，福也从天降。

        凯南痢疾痊愈后，就经常和放牛娃一起下水塘去学游泳。那时他刚学会狗爬式，能游十米左右。有一次，他下到一条小河去游泳，他不知道这河水不仅水深，而且流急，他刚走几步，就掉了河里一个水超过人头的地方。刚刚学游泳的凯南十分心慌，一下被卷入河中，而且被长长的水草紧紧缠住，在水中激烈挣扎中，慢慢沉入了河底。真是福大命大，幸好有个长工经过这里，马上跳入水中，把他从水中抓起来，倒背着在河岸边跑上几圈，然后把他放在河岸边上，让他嘴朝下，吐出喝进去的水。半小时后，凯南才苏醒，又捡回了一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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