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流浪艺人邵草民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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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流浪艺人邵草民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一群大雁摆成人字形,缓缓往北飞去。

        夏日里曾经恶浪翻滚的邵家河,似乎是一夜之间就趋于平静。清澈见底的河水,映出水中五颜六色形体不一的大鱼小虾,甚至有乌龟在水底漫步,水蛇在面上奔跑。

        田野上,那时候只种一季而闲得有些无聊的人们,在那里不急不缓悠哉游哉地烧起了墩子。烧墩子是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一种生产方式,也就是弄些岸柴枯草之类的易燃物,堆成一个个小山墩,上面再用土压着,然后将其小山墩点燃,等那些易燃物燃烧完了,那些堆在上面的土就被烧焦变黑,就可以当肥料使用了。这种刀耕火种的技术究竟是谁发明的,没有人知道,人们只知道按照古人说的去做没有错。

        因为家家都在烧墩子,田野上一片浓烟,浓烟被秋风吹着,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田野里的人们,被罩在一片浓烟中,就仿佛置身在一片云雾之中。即使是置身于这种有些呛人的烟雾之中,那些穷不怕的男人们还是苦中作乐,彼此对接着一些粗俗不堪甚至有些下流的笑话,而且因为距离的原因,声音还很大。

        正是这个时候,被人一直认为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裁缝邵草民,背着一个简易的行囊,踏着秋天干燥的尘土,唱着野腔野调的民歌,来到了邵家河。在邵家河人们的心中,这邵裁缝不仅有个会缝衣服的手艺,还识得字,会唱歌,是个很有文化的人。因此,邵草民虽然是个外地人,却因为有文化,会唱歌,手艺好,再加上又姓邵,深受邵家河人的欢迎和喜爱。每年这个时候,如果邵裁缝没有来,他们就觉得不大正常。因为秋天来了,这里的人们要开始缝衣裳。这之前,因为没多少衣裳缝而不得不到别处求生的邵草民,便游魂似的到别处混日子,到了秋天,他便象那天上要北归的大雁一样,准时地回到这个不是家乡的家乡。

        邵草民来到邵家河,并走上邵家河的那座石桥。那石桥有两个石礅,总共三个桥段,每个桥段铺着三根石条,其中最中间那个桥段,最中间的一根石条上刻着一个细脚印。据说,此印是天神所刻,故命名为细脚桥。

        邵草民不知道自己在这道桥上走了多少次,只是一走到这座桥上,他就感到非常亲切。于是,当他的脚一踏上细脚桥的桥面上时,就故意咳嗽了一声。邵草民的这一声咳嗽,不只是向邵家河的人宣告他又来了,更是向桥底下那个叫谢春香的姑娘吐露他又回到这里的信息。

        那桥底下住着一户讨米的人家,这户人家其实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上了年纪的祖母,一个是长成大姑娘的孙女儿,白日里那祖母就背着一条长袋子,在这一块讨米要饭,到了天黑,就回来和这孙女在这用芭茅草围起,让桥梁做顶的石孔里,象鸟类动物那样地度过漫长的寒夜。等到天一亮,这一老一小两只鸟就从那桥孔里钻出来,继续着头一天的同样内容。年复一年,这个桥孔下的这户人家,不仅成了邵家河一道靓丽的风景,这一老一少两个人,也成了邵家河的一部分。邵家河的所有人不仅都当这个外来户为当地人,还深深地记得这个祖母级的人物,头几年来时是只身一人,后来不知怎么又带来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当年来时只有三四岁的样子,一头散发,穿的全是些被人扔弃的破衣,又加上脸也没怎么洗,脏兮兮的,很不好看。没想到,转眼之间,这个小女孩就变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这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女孩十八变,越大越好看。

        邵草民的一声咳,果然起到了作用,桥底下正在择菜的谢春香,象一只躲难的兔子,从桥孔里跑了出来,并下意识地拿眼去看那正站在桥面上的邵草民。此时此刻的邵草民,正瞪着一双老鹰捕小鸡的捉弄眼神等着她呢!当四只眼睛目光相碰时,这桥上桥下一男一女两个人就象触了电一样,只是,那站在桥上的小伙子的目光里带有几分捕捉成功而很得意的意思。于是,那象被逮住而无法逃脱的谢春香,就很不友好,甚至是很生气地朝桥上的邵草民瞪了一眼,然后飞快地钻进了桥孔。

        邵草民得意地笑了笑,然后走下细脚桥,来到了邵家河的中心地——邵家圆门!邵家圆门是前朝一个姓邵的员外的遗址,邵员外曾经很有钱,他不仅在邵家河建起了一座只有当地首富才盖得起的一进九重的豪舍,还做了一道长廓,一直连接到一里多地上的秀才垸,让那曾经声名显赫的九个半秀才(半个是女婿)下雨天出门不用打伞就能够上下活动,同时也想让邵家河成为那九个半秀才呤诗对联的热闹中心。很快,邵家河就真正热闹起来,这里不仅有榨油房,有卖吃卖喝卖用的店铺商家,还有供大家观赏开心的戏楼,专门抹牌赌赌的赌场。原本就是浠圻两县交界之地的热闹之处,进山下山的交通要道,一到雨天或闲季,前来购物和玩的人,看热闹的人,就多得容不下。随后,这里便又有了客栈,茶馆,酒楼之类,虽然只是一条小街,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要算是一个热闹的小镇了。只是,这邵员外虽然娶了三妻四妾,却没能跟他生下一儿半女,晚景凄凉的他,死后不到半年,所有家产都被那三妻四妾你争我夺,连那一道专门用来为秀才服务的长廓都被折毁分散,只剩下这个姑且留作纪念邵员外的大圆门了。

        邵草民走过细脚桥,正要让人注意时,邵家河的戏楼突然起了响声,但这一次不是唱戏打闹台,而是说鼓书的打起了开场鼓。听鼓书虽然不是看戏,但却一样受人喜欢。那些正在田野里烧墩子的汉子们,一听到鼓声,就象听到打闹台的锣鼓声一样,马上精神振奋,丢下手中正在做的农事,就拼命往戏楼里跑。

        戏楼里的光线比较暗,邵草民随着人流,坐在了一个角落,听起了鼓书。邵草民虽然不是个说书人,但却看了不少古书。今天,他倒要听听这个古书艺人说的是哪个朝代哪一段的故事。

        这个古书艺人不是别人,正是邵家河曾经教过书的邵英明先生。开过学堂的邵英明,因为自己的书读得并不多,又加上脾气不好,没耐心,教出的学生都成不了材,家长便把孩子送到河对面的徐先生那里去读,邵英明的学生越来越少,后来干脆将学堂关了。关了学堂的邵英明,便天天躲在屋里啃一本本的厚书,别人以为他这是自修,其实他看的不是那些五书四经,而是些之类。也不知什么时候,邵英明买回了一套鼓,关起门窗在屋里练起了说书。看来,他是想在这个行当里找碗饭吃了。

        听说是邵英明说书,来的人顿时兴味索然,但既然来了,就得给邵英明一个面子,要不人家就没法活了。邵英明也不含糊,等人坐得差不多,他就开始敲起了鼓板。鼓板倒是敲得不错,书也说得算流利,书中的故事,似乎也讲得是那么回事,听鼓书的人,就慢慢地坐了下来,想听下去。似乎想一下子抓住听众,邵英明这次说的不是小段子,而是长篇大论的隋唐演义。不料,邵英明说着说着,竟自己卡住了,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怕丢人,他便借故肚子痛,趁人不注意,拿了几个小钱,一口气跑出了戏楼。

        听书的人都很生气,有人开始骂邵英明,正准备走人时,邵草民一脚跳上戏台,先对所有听书的人作了个揖,然后很谦虚地说:“诸位听官,如果不嫌弃,草民愿意接着上面的故事往下说说,不过,本人不会打鼓,只会口说,如何?”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惊讶的不只是邵草民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个场所,更是这个平常只会做一手衣裳的裁缝,居然还能讲书?于是,所有人就抱着听听好玩的意思,让邵草民讲书。邵草民讲着讲着,就来了精神,声形并茂的讲说,很快就吸引了听众,一直到邵草民歇下来,那些人才从书中的世界里走出来。

        那些从书中回过神来的听众,就一致要求邵裁缝改行说书。邵草民笑了笑,对大家说:“看书只是我的爱好,一把剪刀才是我的生存之道。再说,我要是说书,你们的衣服谁来做呀!”

        这话算是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虽然这一块也不是找不到做衣服的,但真正做得合身的,好看的,还是邵裁缝。

        场面的气氛僵持下来,邵裁缝感觉得到,有很多人都想表态,让他明天去做衣服,但都不敢发态,因为布料没有买好。穷苦人家,并不是想做衣服,就能马上做衣服的,即使是那些脱了衣裳洗等着衣裳干的人家,也得等到手头上有了钱,才能去买布料,买回了布料,才能请他去做衣裳的。而这买衣服的钱,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得慢慢攒。

        人群中终于有个人站了起来,他高声大嗓地对邵草民说:“邵裁缝!明天上我家做衣服吧!也算是让你今年开个好张!听说你的手艺很好,如果做得我满意,我让你做个十天半月!”。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邵家河开赌场的王大河。这些年,他开赌场可是赚了不少钱,田地都买了不少,不仅是一个有钱的老板,还要算是一个有田产的地主。

        邵草民还没有回答,就有人抢着说几句跟王大河做衣裳不仅工钱不欠,而且还有好吃好喝的之类的好听话,而且,这些说好听话的,都是租了王大河刚买下的那些田的承租人,他们不忘抓住机会讨好王大河几句。

        邵草民早就知道王大河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一个输打赢要心狠手辣的角色,开赌场的,不是这种人开不了。况且,王大河可不是邵姓人,他是从王家山上搬下来的一个孤姓人家,能在此立足就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因此,他想离这种人远点好。只是,想到自己是去他家做衣裳,卖工,又不是做别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再说,他现在新来初到,身无分文,确实是等着钱用。想到这里,他就应承下来了。

        所有人都走散了,因为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家,邵草民没有家,他来这里是吃百家饭的,不过他不是讨米要饭,而是凭自己的手艺挣得一口百家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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