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去留 (3 / 3)
        “姑娘这身简单了些，但好在合身。这还是我当初嫁于刘岩时候自己裁的，料也是好料子，现在也穿不下了。我呀叫赵君玫，姑娘叫我赵姐就好，我男人说叫玫姐玫姐的不中听。姑娘你叫啥？我们总不能姑娘姑娘的叫呀。”

        赵君玫替俞芷淑整理裙摆，俞芷淑面色苍白，巴掌印清晰可见。赵君玫看见了有些难为情，轻轻替俞芷淑上了药。俞芷淑并不想搭理任何人，双眼空洞地注视着前方，活像一具受人摆布的木偶，没有什么生气。

        赵君玫看着她怜悯地叹了口气，梳理着俞芷淑的长发。

        “你看咱这头发，又黑又亮的，那么软。你爹很疼你吧？你看你生的多秀气，是南方来的吧？我没去过那边，我听人说南方的荷花是连成片的，美美地开在塘里。海是什么样的？听说凶得很，可以吞下一整个村子的人。真想去看一眼。”

        赵君玫自顾自地问着，俞芷淑忽然低下头，红着眼眶。她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她以后就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四下里举目无亲，还在匪窝里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俞芷淑紧紧捏着那把匕首，她为什么要留下来？

        “我是被我爹卖给商队的，那群人就是一群畜生。后来被寨里的兄弟们抢了，也是刘岩把我带回来的，我刚来的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刘岩烦的时候也打过我一巴掌，我一直记恨着他。后来我发现他们本性都不坏，就是不会说话，脾气冲，活脱脱的匪气。”

        赵君玫拿起一根木簪替俞芷淑固定好头发，俞芷淑来的时候已经是发丝散乱，头上一样发饰也没有，寨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簪钗，都是最简单的木钗。

        “寨主是个好人，他把山寨管得很好。抢来的财物除去寨里吃穿用度，都拿去山下了。我一开始接收不了抢来的财物，后来自己就慢慢看开了，我什么苦没吃过？在匪窝里过活，只要不烧杀抢掠，我活的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山匪这种人，你说他错但我们寨里谁又不是可怜人？你说他对吧他又抢人钱财。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里当一个人人喊打的山匪，谁都想在山下稳稳当当地生活。”

        “你们怎么就不能好好生活？本性不坏说得好听，难道你们没有杀过人吗？”俞芷淑突然打断赵君玫的话，兀自流着眼泪，声音哽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只有你们可怜吗？谁又不是辛辛苦苦在这世间存活？凭什么杀人就因为你们是山匪吗？”

        赵君玫顿住，一只手还握着俞芷淑的发尾，一只手举着篦子停在半空。

        “你有想过我们为什么当山匪吗？”赵君玫缓过神来，松了手站立在俞芷淑身后，看着镜子里的俞芷淑，声音淡然，“也没什么，就是对世人都挺失望的。山下的人，不一定比我们好到哪去。”

        说完便转身退出房间，留俞芷淑一个人在原地发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这就是他们可恨的理由吗？这样就可以拿别人的命不当命了吗？俞芷淑慢慢弯下腰捂住脸嚎啕大哭。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对错？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身不由己的理由，在内心深处不愿意让人触碰，用别人不理解的方式去触碰这个世界。你不是那个人，你不能感同身受，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不是绝对的对或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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