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邱家杂事工
        “穷三！穷三！穷、”破落的院子里，有人进门就开始嚷叫起来。穷三他妈急忙“哎哎”答应着走出屋门。站门槛上一看，原来是王老五家的女人，一个爱管闲事且最喜爱四处嚷嚷的中年大婶。他妈已经预计到八成是谁家出了啥事，也就站那儿问“他二婶子啊！咋子咯，跑浪慌！”

        “哎、哎！邱家老爷子挂掉了!快喊穷三过去帮忙！”还没等穷三她妈反应过来，这女人已经奔进门寻见穷三了，扯住他衣裳就往外跑。出门时还是大嗓门来一句“他姑，我们去了啊！”急匆匆又走掉了。

        整个过程中穷三他妈都只看到她的两条粗眉毛在自己眼前晃悠，那眉毛又浓又密，长得像男人的一样，实在令人难以挪开眼。

        这女人就是这样，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倒是村里谁家的忙都帮，像是闲不住，又爱凑热闹，这不，刚听到消息说邱家老爷子死了就往邱家赶，到邱家门口听到几个男人招呼说要个人找穷三，便又立即自告奋勇前来寻穷三。穷三就由她拉扯着出门，出院门时嘟囔了一句“母，我先去了哈”

        到了邱家，穷三立即答应了这几天在邱家做杂事工，然后便在邱家几位儿子的安排下开始布置灵堂。

        邱家算是村子里较有排面的人户了，邱老爷子有四个儿子，现在当然四个都成家了，邱家大儿子说葬礼当然得办好，不然招人笑话。穷三就忙着挂灵幡，收拾堂屋，然后各家各户去替邱家请人。村里办事儿都是街坊领居一起搭伙帮忙，毕竟谁家没有个红白喜事呢，也就是你来我往罢了。

        于是还没到中午街坊们就聚在一起帮忙做饭了，邱家现在到处都有人，女人们在院子里择菜，聊家常，感叹邱老爷子死的太早还没享尽福；邱家的后辈们跪在堂屋里哭灵，一个个的哭得累了却不敢起；男人们在里屋商量坟址、棺木、法师请哪儿的道士等事。门外，各家女人带来的小孩几个几个围在一起做游戏，年纪小的用棍子在地上画上线跳格子，稍大点的就在附近爬树掏鸟窝。全都一边玩一边等着在院子里忙碌的母亲叫吃饭。

        穷三他娘也来了，还背来了自家地里的半背篓青菜，这是卖给邱家的，邱家要办事儿，就得在各家买菜。邱家的二媳妇给称了，给了一块钱，倒是不含糊。穷三他娘就把背篓又背回家去，然后再回来帮忙。

        邱家的事办了三天，邱老爷子是在死后第三天埋的，葬礼上就请了一个阴阳，棺木一般，坟地选的是自家的水稻田，但每顿饭桌上菜却都不少，还顿顿有肉，大家都说邱家这次给老爷子的事办得很好，邱家几个儿子接受了不少的奉承话，个个脸上悲痛都少了几分，还露出勉强的神色说道“吃好喝好哈，吃好喝好”只有办事的几个男人知道邱家这是把钱都贴脸上了。穷三也知道，但他并不意外，从自己打杂活开始，他就见惯了这样的事，他也清楚，只有看破不说破，自己才能挣这份钱。

        在这三天里，穷三忙得脚不沾地，大家知道他是在打杂活，便什么事都叫他，他一会儿灶前烧火，一会儿堂屋喊灵，一会儿又跟着阴阳上坟地，当然还有手不空的女人叫他带烦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子去茅房撒尿，还要接待远处的来人，送邱老爷子上山那天还得抬棺木。琐事繁多，他很累，却绝不喊累，每当有人喊他，他都是立即走上前然后仔细的听，等对方说完后回一句“好嘞”便去做了，一点儿不含糊。

        邱老爷子上山那天，邱家来了许多远房亲戚，邱家本不小的庭院显得有些挤了，到处都是人。直到把棺木抬到了坟地，人们站在田里才显得宽松了。盖棺前，亲戚们照例是都要到棺前哭一哭的，穷三就和村里的其他壮年男子一并站在棺木后等着人们哭完。

        像往常葬礼一样，当然也有人哭得声嘶力竭，有人哭得几乎昏厥然后被人拉走，但这次穷三注意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举止奇怪的女人。

        她不知是邱家的什么亲戚，明明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容貌，却像个五六十的老太婆一样破皮耍赖扒拉着棺材哭个不停，扯都扯不走。嘴里不断的吼叫着“叔啊！叔啊！”哭到最后昏过去，被邱家的二媳妇和三媳妇给拉扯走了。

        她被拉走的时候，穷三仔细盯着她的脸打量了一番，发现她面容姣好，唇红齿白，眼睛哭得红肿了却丝毫不影响整体的容貌，就觉得真好看。

        “邵军，这人谁呀？”等那女人被拉走后穷三悄悄问自己身边的男子，他也是穷三从小玩到大的玩伴，现在已经结婚了。邵军察觉到他的异样，打趣他“怎么，你小子喜欢呀！去讨来做媳妇呀哈哈！”

        穷三羞得无地自容，生怕别人听到了邵军口中的浑话，连忙捂了他的嘴。邵军却只还笑。

        半晌后，邱老爷子的坟砌好了，砌坟的几个人一路往邱家走，走着走着，邵军突然往穷三身边凑，说了一句“那个女人是邱家大娘的侄女，叫高英芸，前几个月他男人死了，现在是个寡妇，没孩子，干脆你小子去讨来做媳妇吧！”说完在他耳边一阵哈哈。

        穷三臊得慌了，悄声在胸口上给了他一拳，邵军就只还是笑。

        “你小子别乱说嘛，我浪么穷，人家怎么愿意嘛！”穷三想了想自己一贫如洗的家，断言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当她今天为啥子哭成那样？”邵军又挤眉弄眼的笑着看穷三，这搞得穷三很不快活。

        “你小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穷三怒了，抬脚便要快走，谁知邵军一把抱住他“好兄弟，别生气！我逗你呢！”他看穷三不生气了，这才说“那女子是来投奔邱叔的，谁知邱叔好巧不巧就死了呢！我看你不如趁这机会把她讨了做媳妇嘛！”邵军望着他，眼神一本正经。

        “她愿意吗？”穷三看向邵军问，眼里充满迷茫，他自知家境贫穷，还是不敢奢求这样的美梦。这却让邵军突然鼻头一酸，他鼓励他“你去问问嘛！”

        他们一起去了邱家，邱家老大给穷三结了账，并说了一堆“麻烦你了”之类的客气话。穷三拿了钱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他在邱家没有看到那个女人，但在回家的路上，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讨那个女人做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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