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雨欲来
  城门外是一条狭长空荡的山谷，高耸的城墙横越在山谷之间，仅仅在城门前有一片稍稍宽旷的空地。城墙上被风雨侵蚀的牌匾在阳光照射下散发着熠熠暗光，镂刻的大字有些许残破，似是见证了无数次的征伐与战火。幽州，便是南国最北的城镇，也是最接近草原的地方。城内驻扎着震北大营的将士，不同于往日，今日的军营显的格外忙碌。校场上呵声阵起，穿戴整齐的军士列着队，长枪短剑泛着的寒光交相辉应。

  呵声是征战的号角，寒光是烽火的信号，震北军势如其名，用手中的长枪和身上的寒甲震慑着北方草原上的蛮族部落。尤其在顾家老三顾礼季的影响下，隐隐成为了南国最为强劲的一支边军，众位军士的脸上被边塞的风沙吹拂打磨留着深深的印记。

  “尔等皆是吾南国精兵，今奉陛下圣谕，趁草原蛮夷内乱之机，一举除去北原之隐患，我顾家军必将战无不胜！本将翘首，盼领诸位大胜归来，共饮佳酿！王副将，出发！”顾家三将军-顾礼季，投军以来，一向以勇猛著称，身先士卒，奋勇杀敌，曾一人一马冲入敌军营帐砍下了敌首的头颅，虽身受重伤，却凭着胯下良驹和手中残剑硬生生从千百敌军中杀出，撑到了援军接应，自此名声大噪。千里单骑的故事传入京都，龙颜震悦。世人皆赞，顾家满门忠勇，领兵打仗似是骨子里的本领，顾家也因此获得了更高的声望。当今圣上也赞叹得此良将，实属南国之幸也。也正因为这赫赫军功，顾礼季深受陛下信任，从此接替了原北大营将军的位置，受封震北大将军，开始统领掌管幽州震北军营的军务事宜。数年来与北原部落交锋，隐隐将草原的部落压制在极北天山，出幽州城外数十里的荒野乡村再未遭受草原部落的侵扰。但因为草原的辽阔和各部族的游牧迁徙，顾礼季无从得知草原军力主要分布，也不敢贸然深入草原征伐，只得维持着当下僵持太平的局面。

  但在前几日，草原密探传回紧急军情，草原上的部族似乎因为某些事情发生了内乱，最为强大的左部天山部落被众多部落围剿肃清，草原的哗变南国密探只知晓了部分，但却因此被他顺藤摸瓜找到了此时王帐大军的所在，顾礼季无从得知北原王帐为何做出此等举动，如同自断一臂，只得猜测是左部谋反，引得王帐猜疑，无法再置之不理。这等天降战机，身为震北大将军的顾礼季做不到无动于衷，连夜召集军队参将探究军情，派出先锋斥候深入草原，随即备战，并上书京都决策。几年来的太平，震北军备了充足的粮草，军队更是兵强马壮，顾将军对此战有着极大的信心，一举打散打残草原蛮荒似是唾手可得。相比未来几十年的繁荣和安定，此次征战的牺牲变得更加有意义。顾礼季振臂挥舞长剑，率先策马奔出军营。

  穿过山谷，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偶有商队行在官道上。两国常年征战，也唯独只有商人敢行于刀尖血雨中，当利益足够高时，总会有人不顾风险，自古便是如此。此时，官道上，一队归途的商队正缓缓朝着幽州城内前进，从马儿疲惫的蹄声中可以知晓，他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满载的货物调换成了草原盛产的金砂以及骏马。

  领路的是城外雇的车夫，因为近些年草原的部落不再进犯，混迹在草原上倒也比往前安全了许多。这些人对草原上的路比常人能更熟悉一些。车夫姓胡，他想着这一趟下来，又能在幽州的风尘坊里快活大半个月，高兴的哼唱起小曲来。说来也奇怪，自己往返两地多年，大大小小得商队也见过许多，还从未见识过出手如此阔绰得大商，整个队伍数百人，行程途中没有半点嘈杂之声，静的可怕。他摇摇头，没有继续想下去，幸好幽州城已经不远，一路担忧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胡兄弟，沿着这官道一直走是否就到了幽州城了？”车夫听着有人喊自己，回过身，脸上的笑意更甚。“是，张管家。咱们沿着官道走，离着幽州城大概还有二十里路，今天未时前就能到了。我们村子就在这岔路那头。”被称作张管家的那人点了点头，回手递给他一袋银子，“那我们就此分别，不劳你送我们到幽州了，快回家去罢。”车夫接过钱颠了颠，脸上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这…”张管家心知肚明，笑着说：“这是老爷的意思…”车夫听罢向着商队中间的马车深鞠一躬，又向张管家抱了抱拳“那鄙人先行告辞，祝老爷商运昌隆。”张管家摆摆手，车夫将头车马匹缰绳交给商队的仆从，走上岔路。胡姓车夫尚未走远，却没看见张管家冲着身后的一位侍从微微颔首，侍从意会，闪身退到队尾。

  过了半晌，先前退至队尾的侍从又重新出现在队伍里。平地风起，官道上扬起漫天黄土，迷了众人的眼睛，侍从的佩刀滴落点点血迹，被飞舞的黄土掩盖，一切好似并没有发生。

  远处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冲着商队疾驰而来，众人被这排山倒海般的声浪惊醒，纷纷避让，微微低头，仿佛早知道会遇到这般声势。商队当间马车的布帘被揭开，商队的主人用手绢捂着鼻子，跟立在车旁的张管家对视了一眼，随即又放下布帘将身形隐入车内。商队众人默然低头立在路旁，无数匹战马从面前奔过，马蹄扬起的黄土惹得众人咳嗽声四起，领头的顾礼季瞥了一眼商队众人，双腿用力夹了下马腹，继续飞驰前行。身后的镇北军足足绵延数里，商队静静等待着众多军士通过，足足一个时辰，而后才又重新启程。张管家望了望头顶的太阳叩了叩当间马车的窗子“老爷，咱们可能得晚点儿到了。”，马车中传来尖细的回应“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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