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峡行诗
        题记：险峰矗两畔，酒酣醉人眼。九月三峡行，一江诗词令。

        昔人已乘黄鹤去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崔颢?《黄鹤楼》

        这一首诗是崔颢的成名之作、传世之作，奠定了他一世诗名的基础，《唐诗三百首》将这首诗列为七律诗中的第一首，可见后人对其诗之推崇。传说李白壮年时到处游山玩水，当他登上黄鹤楼时，被楼上楼下的美景引得诗兴大发，正想题诗留念时，忽然抬头看见楼上崔颢的题诗，便搁笔不题，随口道了一句打油诗：“一拳捶碎黄鹤楼，一脚踢翻鹦鹉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此传说听导游所讲，倒是有趣的很。现在想来，当我在黄鹤楼下一座名为“搁笔亭”的凉亭下阅罢崔颢的题诗墙时，竟然在老婆“快走，快走，到别处看看”的催促声中拔腿就走，真是一种可惜。文人相轻是虚说，文人相惜乃实言。后经网上查阅，这传说也只是传说，其实李白也写过两首关于黄鹤楼的诗：一为《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另一首为《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这两首诗虽都与黄鹤楼有关，然皆另有所托，并非完全写景。再观李白之《登金陵凤凰台》，与崔诗句法相似，格调相仿，可见“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两句即便不是李白所言，但对于李白来说他还是认可崔颢的《黄鹤楼》的。

        在我看来，黄鹤楼之名闻天下，主要得益于崔、李二人。而今日，黄鹤楼下游人如织，却早非诗人当年之景，当年之境。今日的黄鹤楼为仿清时钢筋混凝土结构，楼中多为贩卖旅游纪念品之商贩和来去匆匆之游人，而无文人骚客酣聚长吟。楼前，一座大桥横跨汉江，连起了汉口与汉阳，江面上水雾重重，江对面高楼隐现，“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的美好景象只好靠遐想了。在离别黄鹤楼之时，在登上旅游大巴之前，我竟然惊奇地发现：景点停车旁前有一座两层的红砖楼房，大门锈迹斑斑，门口上好像挂着“辛亥革命纪念博物馆”的牌子。不禁遥想起当然的故事：一个高叫“莫害我，莫害我”的黎元洪被部下哄逼着革起命来，甚至最后还当上了几天**临时大总统；一个与孙文名气相当、革命身先士卒的黄兴大元帅在黄鹤楼下的龟、蛇二山率军与北洋政府军顽强拉锯，最终落败留洋，英年早逝。史无所推，时势造英雄，英雄亦气短。真所谓：昔人已乘黄鹤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峡山逼仄岷江萦

        神仙得者王方平，谁其继之阴长生。石炉丹气常夜明，宠光万柏森千龄。峡山逼仄岷江萦，洞宫福地古所铭。云有北阴神帝庭，太阴黑簿囚鬼灵。自从仙都启岩扃，明霞流电飞阳晶。晖景下堕铄九冰，塞绝苦道升无形。至今台殿栖竛竮，隋圬唐垩留丹青。十仙怪奇溪女清，瑶池仙伏纷娉婷，琅璈赴节锵欲鸣。我来秋暑如炊蒸，汗流呀气扶枯藤。摩挲众迹不暇评，聊记梗概知吾曾。——范成大?《丰都观》

        丰都古为“巴子别都“，因北宋苏轼题诗“平都天下古名山”而得名“平都”，后至隋末重新置县时才改平都为丰都，所以范成大这首《丰都观》又名曰《平都观》。相传汉代有阴长生、王方平两人曾先后在丰都修道成仙，白日飞升，所以道家就把这里与句容茅山一道列为道教的“洞天福地”。至唐代，有人误将“阴”、“王”两姓联缀为“阴王”，以讹传讹，于是丰都就逐步被传说附会为“阎王”所居之地，即演变成“阴曹地府”的鬼城了，并随之陆续建起了许多与“阴曹地府”有关的寺庙殿宇。这次游览丰都鬼城，我们就相继跨过奈河桥、经过寥阳殿，路过无常殿、闯过鬼门关、走过黄泉路、踏过望乡台、登过天子殿。印象最深的就是鬼门关、黄泉路和天子殿了，且听我一一道来。鬼门关是一座古式楼亭，四角飞檐。漆黑的山门空阔如宇，古意苍茫。血锈般的横匾上，镌着骇人的“鬼门关”三个大字，引人注目。关前两旁排列着十八个罚恶刑鬼，一个个张牙舞爪，活灵活现。由于拍照的人太多，我总共只和两个恶鬼合了影，一张照片是站在酒鬼的酒壶旁，一张是狠拍了伥鬼（传说是被虎咬死的人变成鬼后又引虎伤人的鬼）的头，意在警戒自己少喝酒、不做帮凶。老婆也和酒鬼合了影，她是站在酒碗里，意思和我不一样，她是希望天天有酒喝，呵呵……在我的鼓动下，老婆和夜叉鬼合了影，我感觉特爽，这样也能“报仇”……黄泉路上不回头，因为据说黄泉路上有很多孤魂野鬼，他们会抓住过往行人的衣服，或者拍拍游人的肩膀，扯住游人的裤腿等等，以求附身。所以这时千万不要回头，这样才不会被那些孤魂野鬼所附身。可惜的是，路上我回了不少头，不是等老婆就是被一些家伙恶搞喊了我几声，还好我是阳气旺盛，恶鬼靠不了身。倒是黄泉路上的一座劝诫碑深深地吸引了我，我觉得对世人皆有教育意义，词大概是这样的：忿激莫与讼，饥寒不做贼，淫为万恶首，孝乃百行先……走过黄泉路，就是望乡台了。传说人死后，“一天不吃人间饭，两天就过阴阳界，三天到达望乡台，望见亲人哭哀哀。”鬼魂去地府报到前，对阳世亲人十分挂念，尽管鬼卒严催怒斥，还是强登望乡台，最后遥望家乡，大哭一声，才死心塌地前往“阴曹地府”。天子殿就是阎王殿，前殿有日巡夜巡、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还有两个大鬼叫什么的都不记得了，搞笑的是黑无常的帽子上还标着“正在捉你”的字样，依稀记得古书里讲白无常的帽子上应该有“你也来了”的字样，大概意思是白无常是个善鬼，遇到好人总要不解地问句：“你也来了？”前殿看过八大鬼，中殿又见四大判官，尤其是崔判官着实让孙JS、孙YJ兴奋了一把，因为据导游说，当年孙悟空强夺生死薄，把姓孙姓猴的名字都划去了，自然可以长生不老了。天子殿真是阎王殿，鬼的很。花10块钱买了个为死去先人的祷符后，被工作人员忽悠进了黑漆漆的内间，一阵令人发怵的喊魂后，竟然让我们交200块钱为之超度法事。还好，我迅速从哀悼先人的迷幻中清醒过来，扭头就走。真所谓：峡山逼仄岷江萦，丰都鬼城又见鬼。

        兴酣落笔摇五岳

        木兰之楫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李白?《江上吟》

        三峡五日游，在游船上我们大概度过了四夜三天，难得放松，难得糊涂，诗书意气在月夜之下、美酒之中酣畅淋漓起来。每晚，约上三两好友，船头而坐，听潺潺江声，看星星点灯，抓一把小吃，饮一杯啤酒，打油诗呼之而出。那晚，刚过巴东大桥，孙YJ起头，“一座桥（狭指巴东长江大桥，广指长江所有大桥），两点星（桥墩引航灯），三杯酒（起初只有三人）”，我们便一人一句接上了：“四里宽（江面大概宽度）、五尺量（即便再宽，五尺之尺也能丈量）、六扇门（意即三峡大坝五级船闸闸门）”、“七星照（北斗七星之下，即夜晚）、八仙乐（逐渐坐下了八人）、九曲江（指上有江面弯多水险）”、“百里路（宜昌至夔门约600余里）、千般景、万种情”。以上括号所述，皆为接诗者自述，其场面之风雅亦或附庸风雅可想而知，不亦乐乎。末晚，集体创作：“白帝(白帝城)托孤一声叹，长寿（三峡地名）百岁九州同。夔门万险江自流，山城（指重庆）登高半日还。”现在想来，没那场景，没那酒意，还真没那闲工夫去作诗，呵呵。真所谓：兴酣落笔摇五岳，盏酒半杯诗已成。

        轻舟已过万重山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尽，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早发白帝城》

        逆流而上，途经白帝城，下船观光，无惊喜。白白花了220块大洋，后自嘲曰：花了一沓钞票，沾了一身诗气。“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愉快感受主要源自最后一天的清晨，拉开窗帘，船已泊于重庆朝天门码头，重庆歌剧院、科技博物馆两座标志性建筑顿入眼帘，四处高楼林立，哪里是重庆港，就是一上海外滩。印象中，重庆是以内陆城市，其发展速度远远超出我的先前想象。登陆后，先后参观了渣滓洞、白公馆，感受了革命先烈的坚强斗志。来到白公馆，才知道其原名为“香山别墅”，登山间，郁郁葱葱，清清澈澈，这么一个有诗意的地方竟然成为**反动派用来屠杀革命志士的血腥之地，真是垢污仙境了。后在白公馆内因爬山饥饿，未向关内工作人员请示汇报，自啃玉米棒一只，遭训斥，郁闷之后又觉有理：虽说曾是国军监牢，而今却是警示之地，岂容吃食不雅之举！后又见门口游客意见簿上有一夜郎县李姓人士留打油诗一句：“白公馆前多肃穆，只是管理不尽情”，估其有同等遭遇而发牢骚，遂补一句：“香山红叶鲜血染，革命遗志不能忘”，以表个人愧疚之意。真所谓：轻舟已过万重山，小错即改心渐宽。

        行文末了，发现文章小标题亦能勉强拼凑成诗，故作诗《三峡行诗》：“昔人已乘黄鹤去，峡山逼仄岷江萦。兴酣落笔摇五岳，轻舟已过万重山”，以表三峡之行畅快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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