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一回 宣政殿(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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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一回 宣政殿(二)
        坚壁清野之策可行,诸臣并非不明。然益于皇权苟延残喘,于其他各家则未必。若坚壁清野,诸大姓在城外的产业,便要舍个干净。就算金银财宝可移入城内,可几代人数十年间添置的、日益奢靡的花圃田庄、水榭别院搬不动,鎏金烫银的塑像、洞窟移不走,成群的牛羊没法全部挤进城里。

        归义军、金山国立地六十载,逾半之时都在征战,但沙州城廓,从未被大军包围。尽管近年来越战越弱,也曾被删丹军突进到城外,但很快便为金山军击退。今年没曾想这么快,回鹘大军疾驱而至,横亘城下,肆虐诸乡,令诸家都措手不及,心慌意乱。

        几十年积攒资财,这般轻易被回鹘联军扫荡泰半,实令众人难忍。是以这两日,城内请战之声不绝,有些军将确是一腔热血,也有些个,却是为了家族利益而呼应,二者合流,声势浩大,令张承奉、张文彻不可忽视。

        再言之,固守不出另有个大弊端。秋收在即,若回鹘人毁田废耕,则沙州粮食成困。就算存粮能撑到明年,也经不住回鹘人明夏再来。届时沙州恐将饿殍遍野,无力再扛。只是早亡一年,晚亡一年的区别罢了。

        若仅以张承奉、张文彻之谋划,自是今年坚壁清野撑过去,明年再联合吐蕃,甚至请高昌回鹘相助也未尝不可,只须争取到时间合纵连横,既有望自保。反观甘州回鹘,若今朝不克,来年也未必还能动员的起如此大军。因此“拖”字诀虽说是无奈之策,但在河西乱地,拖下去,未准就有变故发生。此谋于张氏虽善,却与眼下的主战派有悖。

        正因深悉人心,张文彻才不好立刻出言,激化对立,总得有人先出来转桓一二。便只见另一员张氏干将,大内支度使张安左出列道:“狄银此番前来,攻打合河戍、慈惠乡,意在磨练攻城。敌军虽打下了军堡,但伤亡颇大,每战必休整多日。此恰恰反证,回鹘人对坚城深有顾忌。因此我军仍应循定策,据堡而守,节节抵抗,多造杀伤,纵使回鹘军抵达城下四门,也无力再取我沙州坚城。”

        “即要守城,不如将外围戍守之军,都撤入城门四庄,索性依托城池防守。”说话的是阴仁贵,商议这等重大军事,张承奉将他从平康乡招了回来。他继续说道:“微臣与回鹘人衔尾相接,一路交锋十余次,对合河戍、慈惠乡两战略有所知,某观狄银攻取军堡的手段己有小成,恐怕沿河这些小堡对其难有威胁。这些戍堡若无外部援军的援护牵制,回鹘军攻取代价未必很大,反而我军若坐视孤堡为敌所破,只怕气势衰弱,恐有不利。”

        闻言,张安左侧过身,对阴仁贵说道:“阴金吾不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金山军野战是不如回鹘,但步军据守还是能战的。合河戍一战,王读悬以七十戍卒,杀伤敌军不下三百;慈惠乡一战,秦文信三百人,杀敌或有近千之数,此两战,贼子伤亡皆三倍于我。再说你阴金吾,肃州首战,马战对敌,不也杀伤了三四倍贼人。由此看来,据堡而守有何不可?”

        阴仁贵怎会在朝堂之上与他纠缠细节,譬如说奚牙勿部是新丁、合河戍是练兵之流,若多说了,徒惹厌恶,并无益军议。索性不与张安左计较,只捡自己的话继续说道:“诸君明鉴,戍堡多不过五七十人,少只有三四十人,若真能换取数倍杀伤也罢,但此番看来,未必如愿。兵者,聚之气壮,散之则怯,有援胆雄,无望则衰,此乃常情。将上千军卒散置于孤堡,留待敌军一一击破,我心不忍。且万一投敌,更是不堪,莫若一体收回城内,更得利用。”

        其实张安左与阴仁贵二人,都趋同清野坚守之策。不同之处,张安左不敢完全不顾城外诸氏家业,因此仍提作节节抵抗。反倒阴仁贵仅论战事,不赞成以将士性命,来做这无谓的节节抵抗,主张全盘退守,仅坚守沙州城与几座乡堡。是以张安左内心颇有纠结,其认同阴仁贵之议,却因顾及皇权,不能直接表露。见阴仁贵言及所虑,张安左便不多说。

        “以往之回鹘军,杀伤一成则豫,两成则溃。此番实有不同,狄银每战必亲临押阵,合河戍一战,射杀擅退兵卒上百,此后回鹘人再不敢退。某今日所言,非长敌人志气,而是请诸君知晓,回鹘人此回坚定,的确不同往日,诸君所持,无论是战是守,都需思量此节。”阴仁贵近一个月来,与回鹘各军抵近交锋多次,唯恐群臣以老眼光看人,以为耗、磨能拖垮回鹘人的心志,所以又强调一句。

        “阴金吾此言差矣,惜兵卒之命不差,但万民之命就不珍惜么。”总得有人先声反对,群臣只听这个嗓门,就都知道乃是御史中丞阎文禄,此人好弹劾、争吵,亏得有一副声若洪钟的好嗓门。

        “城外十三乡,若依金吾之言,岂非置万千乡民不顾。彼前慈惠乡等河西四乡虽然失陷,好在百姓多已迁移。如今河东各乡里,仍有大量百姓困守,这会儿若只顾坚守沙州一城,再鼓动乡民入城,只怕不少人都来不及。如此作为,岂不令臣民心寒。”阎文禄铿锵有力的说道:“阴金吾也说聚之则气壮,散之则怯,百姓何尝不是如此。阴金吾担忧孤军投敌,难道弃民就不会投敌么。退浑、通颊两乡历经六十载,方才脱部入乡,今朝若孤悬于外,安知不会生变。”

        闻此恶言,唰唰唰几声,连续站起好几位大臣或军将,齐声道:“微臣(末将)不敢,退浑(通颊)世受皇恩,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宝座之上,张承奉拂袖示意众臣坐下,宽慰道:“朕知诸位都是忠心耿耿的,勿要惊怕,且坐。”心里对这阎文禄是一百个不满,平白挑拨吐蕃、退浑族将臣的顾虑,居心着实叵测。

        知道说话不中听,阎文禄解释道:“陛下恕罪,臣并无怀疑两乡之意,一时不慎,所言不当,请陛下与诸君谅解。”先是对张承奉深深鞠了一礼,复又对周围臣工叉手行了一圈礼,然后继续说道:“臣担忧的是,若只是坚守沙州城,致各乡遭受劫掠,秋收无成,田野被焚,再有堡破人亡,生灵涂炭。即便今次守住了沙州城,明年又叫全州百姓如何生息,还请诸位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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