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2 / 8)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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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2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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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海、小山,真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这是冯煦《宋六十一家词选》中对秦观、晏幾道词风的论说,还有一段下文:“求之两宋词人,实罕其匹。子晋欲以晏氏父子追配李氏父子,诚为知言。彼丹阳、归愚之相承,固琐琐不足数尔。”

        “晏氏父子”即晏殊、晏道,“李氏父子”即李璟、李煜,“丹阳、归愚”即葛胜仲、葛立方父子。在冯煦看来,晏殊、晏道父子足以匹配李璟、李煜父子,而葛胜仲、葛立方虽然也是父子俱以词名世,却不足以与晏氏、李氏父子相提并论。

        冯煦认为秦观(淮海)、晏道(小山)“真古之伤心人也”,这个“古”并不是宋代,而是指孔子以前的时代,一般可以理解为孔子所向往的西周兴盛时代。严格来讲,“古”并不是一个确定的时代,而是人们心中的一个理想时代。人们相信那些“古人”本质淳良、宅心仁厚。在厚古薄今的年代里,“古”永远是好的。譬如同是君子,“古之君子”总好过“今之君子”;同是伤心人,“古之伤心人”总好过“今之伤心人”。具体好在哪里,“古之伤心人”怨而不怒,哀而不伤,“今之伤心人”往往歇斯底里而不加节制。所以,若命运强迫你必须做一名伤心人,那么做“古之伤心人”总还可以赢得人们的尊敬。

        以文学风格论,“古人”淡雅,“今人”秾丽。晏道和秦观的词,其实很有“今人”的秾丽风格,冯煦之所以说他们“真古之伤心人也”,是因为“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的缘故。也就是说,两人在秾丽风格之外也有一些淡语、浅语,常人写淡语、浅语往往流于浅白无味,这两人却可以在浅淡中见韵致。

        《古诗十九首》应当算是“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的极致。如“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白话平铺直叙,不假雕饰,却足以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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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煦《宋六十一家词选》论秦观词风的一段话,最适宜作为本章的参照:

        少游以绝尘之才,早与胜流,不可一世。而一谪南荒,遽丧灵宝。故所为词,寄慨身世,闲雅有情思,酒边花下,一往而深,而怨悱不乱,悄乎得小雅之遗,后主而后,一人而已。昔张天如论相如之赋云:“他人之赋,赋才也;长卿,赋心也。”予于少游之词亦云:“他人之词,词才也;少游,词心也。”得之于内,不可以传。虽子瞻之明隽,耆卿之幽秀,犹若有瞠乎后者,况其下邪?

        这段文字大意是说:秦观是天才的词人,是唯一可以与李煜比肩的人。他在早年辞采张扬,不可一世,及至仕途受挫,贬谪南荒,那脆弱的心便有些失魂落魄了,所以词风一变而为深沉。最为难得的是,秦观之词虽有怨悱,却不至于乱,有《诗经·小雅》之遗风。这样的词纯然得自天赋,不是可以学来的,连苏轼、柳永都瞠乎其后,更何况那些等而下之的词人呢?

        可见关于对秦观与晏道的评价,王国维并非全然反对冯煦,而是存大同而论小异罢了。“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这句,王国维认为只有秦观才足以当之,对晏道则是过誉了。这话倒也中肯,因为晏道比之秦观,人生并没有那么大的浮沉起落,所以对人生悲剧性的感受不如秦观那般深切刻骨。晏道的悲伤,是“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秦观的悲伤,是“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两者的深浅又怎能同日而语呢?

        所以秦观的词有时会写得凄绝,彻底不是“怨悱不乱”的样子。冯煦事实上也留心到这一点,他曾写有论词绝句十六首,其中论秦观的一首着眼点正在“凄绝”:

        楚天凉雨破寒初,我亦迢迢清夜徂。凄绝柳州秦学士,衡阳犹有雁传书。

        秦观那颗纯文人的脆弱的心终归承受不住人生的波澜,有时候会忽然控制不住那排山倒海的悲伤,再不是“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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