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风玉露（三） (1 / 2)
        小鹿儿被押回九安城当晚，裔饮溪连夜快马赶了回去。太子府的管家守在东宫宫门，见她到来便吩咐左右开门，引她进去。

        夜里的春寒像是一层薄纱，盖在裔饮溪流汗的脸上，管家递上拭面巾，她接过草草擦擦脸就丢回管家。“恭柏，快带我见皇兄。”裔饮溪焦急万分。

        恭伯引路，裔饮溪跟着他来到东宫内殿，推开门，裔景宏递上一炷香，说道：“小妹，给母后请安，”见到母亲的灵位，裔饮溪焦躁的心趋于平静，她从恭伯手里拿过拭面巾，擦干净脸和手之后跪地三叩首。祭拜之后，她没有起身，看着香炉的缕缕青烟，她感觉到母亲就在她的身边，她无助的心感受到一股暖流。

        “小妹，我从未见你对谁如此牵肠挂肚，当着母后的面，你告诉我，那个侍卫是不是你的情郎？”裔景宏问道。

        裔饮溪点点头，说道：“今生今世，生死不渝。”裔饮溪本就打算向皇兄坦白，裔景宏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不想对疼爱她的大哥有任何隐瞒。

        “他叫什么名字？”

        “小鹿儿，我的贴身侍卫。”

        晨曦的微光已经悄悄漫进屋子，屋外传来仆役们窸窣的声音。裔饮溪接着说：“皇兄，小鹿儿绝对不是刺客，父皇遇刺当晚整晚我都和他一起……”裔景宏顿了顿，说道：“饮溪，天亮了，你先回行宫，父皇若寻不到你，会再生事端。今晚我去天牢救人。”

        “我想去天牢看看他。”裔饮溪一边说话一边流泪，“入天牢者，一律施以笞、杖、烙、钉、夹五刑，该有多……痛……”

        裔景宏给泣不成声的妹妹擦了擦眼泪，随即吩咐恭伯备马。

        小鹿儿受过了五刑，千疮百孔的身躯像是一滩烂泥，似乎随时会化作尘土，归于大地。他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不愿意闭上眼睛，只有这样，才不像是一具尸体。他没有感到凉夜的寒气，只觉得全身火辣辣的疼痛，就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啃食他的肉体，迫使他呻吟、挣扎，筋疲力尽之后，一阵困意袭来。

        在昏暗的牢房里，无法区分白天黑夜，感受不到时间的快慢。瘫软的小鹿儿感觉自己飘浮在半空，眼前浮现出裔饮溪的模样，她的脸上有着干净无邪的笑容，她的眼睛散发着融化冰雪的光芒，她在草地上欢快地骑马驰骋，她在校场上浏漓灵动地舞剑，她在自己的怀里低眉娇羞……那个惹人怜爱的裔饮溪让小鹿儿暂时忘记了疼痛，他的嘴角甚至有了笑容。

        几只老鼠爬上小鹿儿的胸口，把他从美好的幻想扯了回来，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四岁以前的事情他没有一点记忆，他只记得一张张凶恶的嘴脸和一群和他一样长在圈笼的奴隶，他们弱小的身体承担着王公贵族府上最繁重肮脏的活计。他常常感谢老天眷顾，幸运地被公主选中做了公主练剑的陪练随从，从此他的世界只有公主的喜怒。

        黑暗中的小鹿儿思绪万千，他静静瘫软着，口中轻轻念着饮溪的名字，那个名字就是他在黑漆深渊的一道光芒。

        小鹿儿恍惚之际，蒙眬的目光中照进一道光。裔饮溪冲进牢房扑倒在地，看着浑身是血的情郎号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声音让裔景宏耳不忍闻，他驱散左右，默默退了出去。小鹿儿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不敢相信眼前是他的饮溪，他奋力抬起手臂，裔饮溪攥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她哭诉着：“小鹿儿，你打我，你打我，是我没用，害你受苦。”小鹿儿感受到裔饮溪脸庞的温暖，拨动手指拭去她的眼泪，可是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他叫着饮溪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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