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风水轮流转
  这天下之事，只怕没得银钱，便是人们常说得，“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老罐儿他们这一死，我们娘俩就被困在了朝阳的黄泥县，是举目无亲，低头无故，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也不算身无分文，俩人里外掏个遍，还能凑个三毛五毛的，勉强还能挺几顿，想回锦州都回不了，是独根的草逢刮地霜，没活路儿了。黄泥县虽不小，却没有我们娘俩的栖身之所，在闹市里跟两条野狗似的逛游了小半天儿也没找着饭辙，眼瞅着日头就要卡山儿了，别说晚饭了，夜里连猫的地儿都还没个着落呢。说来也巧，我们娘俩正打算寻间破庙荒屋柴火垛啥的猫一宿再说时，正赶上一家办白事儿。我心说这可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小时候老听奶奶念叨这句话，以前我还真不信，这正骑炕沿蹭蛤蜊呢，给解乏的婊子就光吥出溜儿的就来了。

  那时红白事儿的流水席很好往里混，也净有些找不着饭辙的街溜子啥的借机白吃白喝白拿，只要穿着打扮正常不太寒碜，就没人敢拦敢问，找个犄角旮旯，蔫巴唧的不花钱就能轻松蹭顿饭吃。退一步说，就算被发现了，也少有人计较，顶多背后骂上两句，连白眼儿都没有，毕竟红事儿图得是个”吉，”白事儿求得是个”气儿。“但这蹭白饭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儿，就算缺德事儿做得再多，哪家也不可能见天排着队死人，又不是上台领奖呢，谁他妈争这事儿啊。我们娘俩在那家蹭了两顿白饭就又没饭辙了，身上那俩子儿也花干爪儿了，又开始跟狗似的逛荡起来了，要饭都没人给我们娘俩扔块饼。我心说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儿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我们娘俩挺到第三天的头儿上，我一看不行了，再这么下去不饿死几口子就得升仙了，见小妈抹不下面子，我就让她在馆子外等我。心说，就算去偷去抢，也得上弄口吃的活命了。我也没心思瞅那家馆子的店名儿写得漂不漂亮，见里头吃饭的人不少就进了。我进馆子时正值饭口，食客不少，见一楼吃饭的人没有离桌儿的，就上了二楼。寻思要两碗残羹剩饭啥的，实在要不到就偷，偷不着就抢，抢张烙饼回去也别小妈饿死啊，就这么一个妈了，饿嗝儿屁喽哪儿买去？等我在馆子的二楼寻摸了几圈儿后，忽然发现一特不想见的熟人，等我反应过来，再想躲为时已晚，那人已经把我给认出来了。

  叫住的我人叫贺保泉，外号“纸腿子，”小时候那孙子因家里穷得没裤子穿，常用纸烧钱儿粘在腿上出门儿跟我们玩儿，久而久之给我们送了这么个外号，是我同龄的一老乡。不过多年没见，他可发福了不少，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好些年没见，还是这么带劲啊，真是越长越水灵了，差点都不敢认你了。”纸腿子腚都没挪冲我笑道。我一看他那张倒人胃口的嘴脸一点都没变，甚至比小时候还令人讨厌了，就知道把我叫住没揣啥好下水。果不其然，见我没坐，他就地一嘲：“我盯了你半天了。哎呀，真是没想到啊，这曾经呼风唤雨的’爷，‘竟沦落到这步儿田地。“说此小人得志的一笑，”那剩饭，那是给人吃的嘛，那是喂狗的！”说着起筷夹起个饺子，直接喂给身边儿一大狗：“饿了简单啊，只要蹲得下，别说饺子，龙肉都有得吃。”纸腿子把筷子放下，鸭子腿儿一拧，更小人得志了。

  我心说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这孙子小时候家里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见天跟在我腚后头转要糖吃，就跟条狗似的打都打不走，如今发迹得势了，我倒成屁股后面的那条狗了。

  见我没说话，也没蹲，纸腿子就地收笑，拉下了脸：“你小时候可没少欺负我，咋，我这才请你吃一顿，就咽不下了？”说着起筷又夹起个饺子，直接扔在我脚前：“不是饿了吗？吃啊！今儿你吃多少，爷他妈管你多少，吃啊吃啊！”说一句，朝我扔个饺子。纸腿子的嗓门很大，把周围食客的目光全都聚了过来，就连他身边带得那条狗，也再狗仗人势地看着我。我当时不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反而觉得纸腿子很可怜，因为就算他穿上了裤子，在我眼里他还是那条光着腚跟在我屁股后头转的哈巴狗。

  就在我要折腰捡地上的饺子时，纸腿子就地给小妈一飞来的茶壶开了瓢儿，扑地便倒。大狗护主便扑人，不想反被小妈一脚踹断了脖子。不等那头破血流的纸腿子爬起来，小妈已在其头上砸折了两条板凳，他跟他的狗一样，再也没爬起来。馆子的二楼就地乱作一团。我见纸腿子都起不来了，小妈还跟踩蛤蟆似的照脸踹呢，怕她闹出人命来，吓得扛妈就跑，下楼前还顺张烙饼。我都习惯了，到哪儿总想顺点儿啥，都是小妈教的，这叫，“黑賊不手空，biaozi不闲炕。”

  我扛着小妈惊逃出馆子，我们娘俩没跑出去多远，警察就撵上来了，也不知是那个好管闲事王八c的报得警，给我知道来日非把他妈打出屎尿来不可。警察一口气儿直把我们娘俩撵上了一辆正出县的货车，见脚鸭子追不上了，才作势罢了。

  第十九回：风水轮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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