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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匪窟
  我守着那口无底儿的怪缸老半天也不见那老嘎嘣儿死的上来,坏水儿一涌之下取缸盖儿便盖,让小妈帮我去院里搬了块两个人才抬得动的大石块儿直接把缸压死了。心骂,你个老嘎嘣儿死的不是喜欢玩儿水嘛,这下儿让你泡个够。那口没底儿的怪缸深不可测,妖得很,但凡有点智力的人,都不会冒蒙儿往里头扎的。我们娘俩虽说都很蒙,但并不在乎那口怪缸为何无底儿,关心那老东西为啥脱皮,就地把那老嘎嘣儿死的家翻了个底朝天,用小妈的话就叫,”biaozi不闲床,黑贼不手空。“

  常言道:马无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这话算是我说到人心坎儿里去了,我们娘俩做了一遭賊,除了得了不少金银细软之外,最重要的是小妈又能做神仙了,还翻出几盒福寿膏。旧时烟鬼遍地皆是,供人抽烟的烟馆比饭馆儿还多,家里翻不出大烟来才叫新鲜事儿呢。我们娘俩幸得了笔横财之下就没去挖房后那大鼠所引的财路,一有了路费,就打算去投奔我三叔。后来我们娘俩得一瞎娘们儿指点,才知道那日没去取那妖妇家屋后的暗财,实乃明智之举,捡了两条命啊。

  我三叔住在皮纸县,离我们家不算太远。三叔是我们家里唯一不重男轻女的,打小儿就很疼我,我把想投奔三叔的想法一说,小妈没反对,也没赞同。我知道小妈不是怕三叔把我们娘俩拒之门外,而是一时还抹不下大小姐的脸来,接受不了事实,不想去过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去端别人家的饭碗罢了。我又何尝不是呢,怎奈生来小姐的身,却是丫鬟的命啊。何况三叔的状况我也不太清楚,好些年都没去看他了,兵荒马乱的年头,谁人不是今晚脱了鞋和袜,不知明朝穿不穿啊,这人活没活着都两说着呢。

  坊间有句老话儿道得妙,”人算不如天算,卦灵不如神明。“这人要是倒霉啊,披袈裟撞鬼,送神儿招妖,放个屁都能抻折两根肋条。我们娘俩为了想早到三叔家,抄近路夜走避火沟途经哭丧林时,竟给一伙胡子劫了。尽管小妈就地放倒了好几个胡子,无奈那年头儿枪杆子就是”爷“啊,拳头再硬,也硬不过子弹不是。

  乱时,别的没有,就是兵多匪多。一般天不见大黑老百姓几乎就都关门闭户了,没啥要命的事儿轻易都不敢出门儿瞎溜达,胆儿小的一听外头响枪闹炮的,吓得在屋子骑着直尿炕沿,都生怕把兵匪招家来。

  避火沟就盘踞着一伙不大不小的绺子,匪首报号“三手刁。”姓刁,生三臂,因而得此诨名。我们娘俩被掳上山后,三手刁见崽子们下了趟山,屁都没捞着不说还折了好几个弟兄,就地就想把我们娘俩给cha了喂狗,却给他的压寨夫人拦了,非要把我们娘俩保下来给她做使唤丫鬟不可。

  三手刁那个平头子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窑姐儿,外号“裙下欢白野梨,”当年在窑子里有“前夜不闲后夜欢,一条折裙睡断床,”的浪名。那可是三手刁花真金白银买到山上的,疼得不得了,想砸左luan子都不敢挤右边的给,就差没打板儿当祖宗供起来了。

  我本以为那白野梨保下我们娘俩是出于善心,却万万没想到一张俏皮相之下,竟揣着副腌臢的下水。那白野梨把我们娘俩保下之后,用两条拴狗的链子日夜把我们囚在她床边,用途很简单,只要她有痰的时候,上去一人用嘴接住就行;不接便打,或不给水饭吃,直打到乖巧听话为止。白野梨每次要咳痰时我都会抢着去接,毕竟那时我还小,小孩子的记性是很差的,无论经历过多糟糕的事情,睡一觉,也就忘得差不多了,总比让小妈去接的好。到了寒冬腊月,白野梨就会到屋外的檐头,掰下两根冰流子,让我们娘俩用嘴把冰含化成水,她好用来泡茶入药。更糟糕的,连我自己都羞于启齿。其实生活本就是场劫难,哪有那么多顺心如意享受的事儿啊,不过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当时我太小了,可能真的记不清同小妈落难匪窟的那段猪狗不如的日子到底熬了多久。只记得,后来三手刁同另外一伙绺子火并中惨死,白野梨携金银细软潜逃,树倒猢狲散之下,我们娘俩才得以逃出魔窟。

  其实后来想想,我们娘俩当时落难匪窟也算是因祸得福罢,不然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若没个保命的栖身之所,只怕我们也早积骨于黄土之下了,不可能在战乱中活下来。落难匪窟的日子,虽然是我最不想记起和提起的一段狼狈不堪的经历,但毕竟是我无法抹去的事实。去日虽苦多乐少,不过在匪窟里还是听了不少趣事的,比如白野梨给我们娘俩讲过的一炮头下山绑红票儿的妖事儿,就是真的。

  那炮头姓张,外号“花和尚”,出家那会儿不守戒规,酒色财气没有不沾的,久而久之才得了这么个诨号。因身上有膀子硬功夫才被三手刁相中拉来入伙儿的。出事那次是花和尚头一回下山绑红票儿,要是掳的人是山下一地主家的闺女,得手之后,让一崽子,取一猪头来,割口条儿,让“花舌子”(送信人)送往被害者其家。声称是其家人的舌头,并威胁再不按要求赎票,则三天送其耳,五天送其眼,十天送其人头,此称“伤票”。家遭此事,多数人都会选择破财免灾,很少碰上惜财如命敢报官的主儿,连子女都舍得出去,那财主也不例外,收到条子后立马照办,一个子儿都没敢短。花和尚收到钱后也真把人给放了,只要按要求照做,土匪多数还是讲信用的,毕竟是求财,钱都到手了犯不上坏条人命,一旦把事情闹大,惊恼了官家,到时可就未必会再睁一眼闭一眼了。等花和尚领着崽子们顺当把几大箱子的赎金运上山后,打开一看,在场之人全都傻了,箱里装得竟全都是给死人用的纸烧钱儿。三手刁一看,当场就枪顶花和尚的脑门儿质问,以为他要见财起意才生出这么个拙计来,花和尚比他还懵,幸亏有崽子们作证,因为赎金都是在山下检查过的,要是发现不对就地就撕票儿了。三手刁听了几个崽子的解释后也觉得自己冲动了,等派人下山一扫听,才知道那财主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死了,听说是得罪了一小人,一夜之间给灭门绝了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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