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歪理邪说
  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白校长抱着张三丰痛哭，他这个校长当得不容易，表面风光，实际苦着呢。上面大大小小的领导得供着，下面老老少少的教师得养着。要知道每一名领导的家在哪，要知道每一名领导的喜好，要知道谁和谁不对付，要知道领导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送小鸡你得剁好了送，不然人家不吃。送大米你得装成小袋，不然人家拿着费劲。这还只是对付小领导，对付大领导就全是干钱了。送钱更有学问，不能明着送，可以先给领导发个快件，快件里装一本书，书里夹一张卡。事先给领导打个电话，让他注意查收，然后再发个短信告诉他卡的密码。就学校那点经费哪够折腾的，不补课能行吗？还有下面的那些老师，都得养家糊口，只靠那点吃不饱饿不死的工资那不是托奔小康的后腿吗？知识份子必须走在时代的前列，那就得增加收入，大家有钱赚了，心气就有了，干劲就足了，所以不补课行吗？还有那个吴美丽，那就是个吸血鬼，给多少都不知足，他不搂点钱行吗？

  张三丰想不明白，既然白校长知道吴美丽的本质，那为什么还要搭理她。白校长面露得意，吴美丽是因为他是校长才靠他的，他也有不是校长的那天，真到了那一天，仔细想想，这辈子都得着啥了，如果再没个吴美丽那不是亏死了。所以必须养着吴美丽，反正也不花自己钱。当老师难，当校长更难，当个搞男女关系的校长更是难上加难。难了就喝酒，一醉解千愁，八瓶白酒喝了精光，两个人竟都没麻烦火葬场，都自己回了家。

  一睡醒来，张三丰躺在床上怒骂：“奶奶的，这些无良的商贩！”他断定他喝的那些酒是假酒，不然不能什么事都没有。张三丰不知道，后面的酒早被老板换成了水。张三丰从他自己的情况判断，白校长也应该没事，他那个“喝死白校长计划”落空了。这酒喝了，话就得算数，他和白校长以后就是哥们了，学生的课也得正常补了！张三丰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后悔自己和白校长喝酒，上了白校长的当。张三丰在日历上划去了半个月的日子，下面写了一行字：“人怕疯子，疯子怕酒，酒怕黑心商人，黑心商人怕不要命，不要命怕不要脸。”

  张三丰光着膀子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突然房外传来了王二的呼喊声：“着火了！救火啊！”张三丰急从床上爬起，发现窗前的火苗子已经一人多高。火苗子疯狂地摇摆着，试图冲破窗户钻进屋中。张三丰不顾一切地冲出房子拿起屋外的扫帚疯狂地拍打火焰。王二手拎着灭火器站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张三丰。他昨天给高晓雅打电话要求退钱，这房子他不买了，他不能和个疯子较劲。高晓雅向他交了底，张三丰确实偶尔会疯两下，但过不了两天就会好，而且绝对没有暴力倾向，即使有那也绝对是装的。高晓雅让王二仔细观察，张三疯应该已经好了。王二想了一宿，一早就把张三丰窗下的杂物点着了，他要试试张三丰的反应。

  张三丰一边奋力扑火一边呼叫王二帮他灭火。王二此时已经断定张三丰已经恢复正常，他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他的脑海中突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王二将灭火器偷偷塞进了一旁的柜空，抓过一把铁锹上前扑火，铁锹却直接砸碎了玻璃，火苗子直接钻进了屋里，窗帘着了，被子着了，衣服着了，柜子着了，眨眼之间已经是一片火海。张三丰吼叫着：“快拿灭火器啊！”王二似乎如梦方醒，慢悠悠地从柜空拿出灭火器，向着屋里喷射，但已经不起作用。消防车赶到，一顿水枪水炮，火海眨眼变成了一片汪洋。

  张三丰蹲在地上哭喊着，王二向着张三丰怒骂：“**嚎什么丧？这是我的房子！”张三丰如梦方醒，对啊，这房子已经是王二的了，自己应该高兴才是。但张三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不只没地方住了，而且所有原本可以拿走的东西都没了，他现在不只身无分，除了身上的短裤连只袜子都没穿出来。

  张三丰看着眼前的废墟，似乎看到了一家三口正在里面温馨地吃着晚饭，似乎看到了高晓雅正依偎在他怀里和他撒着娇，似乎看到了年幼的儿子在地上跑来跑去。张三丰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房子，呼喊着，寻找着，他想把他们都翻出来，他想找一扇门钻进去，但除了一片黑黢黢的杂物什么都没有。

  张三丰如丧家犬一般从房子内走出，他恨自己这次怎么就没有疯，疯了多好，疯了就什么都不想了，疯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疯了就想死就死想活着就活着了，疯了就不用看人脸色了，疯了就……可是自己没疯，而且比任何时候都清，他知道那火是王二故意放的，他知道王二不再怕他是高晓雅揭了他的底，他知道高晓雅正盼着他死，他知道白校长也恨不得他死，还有那些骨干教师那些学生家长都恨不得他死。想到了死，张三丰的内心突然一阵冲动，死了就可以去向父亲赎罪了，死了就可以见到儿子了，死了就不再有痛苦了，那就死了吧。张三丰穿着仅剩的短裤极落魄地向着街对面的人工河走去。

  张三丰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张老师你过来一下。”张三丰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回头观看，发现阿美正手把着发廊的门框看着他，张三丰一时呆在了原地。“张老师，你到我屋里来一趟”阿美说完转身进屋。张三丰看着自己身上仅剩的裤头，最终还是迈步进了阿美发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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