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大学毕业 (2 / 2)
        荆梁喝酒上脸，脖子和胳膊都是通红通红的，他开始讲在心里藏了四年的故事：“你们知道吗？这四年我比谁都努力，不过是弥补中学时的混蛋时光罢了。那时我虽不是个捣乱生，也是不怎么学习的，每天上课不是发呆睡觉就是看课外书，根本不知学习为何物。高三那年冬天，我跟着同学翻墙去网吧通宵，半夜有人在门口吵闹，我也凑过去看热闹，我看见人群中立着一个穿得又破又肿的老人，被几个虎背熊腰的网管用难听的话骂，围观的人在笑。我看得清楚，那人不是别人，是我爸。他是来给我送钱来了，为了省几十块的住宿费跑到网吧来蹭暖。他被人像狗一样赶出去，我跟在他身后，看他在寒冬腊月的墙角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去学校给我送钱，我问他晚上住哪儿，他说在酒店，那里有空调可暖和了。我说为什么不把钱打到卡上，那样多方便。他说半年没见了，就想来看看我。他拉着我到学校外面最好的饭店，点了六盘菜，他一口没吃，他说自己不饿。我那时没流一滴泪，送他上车时，我第一次发现他的背影是那么老那么弱。那以后，我发誓重新做人，让他为我骄傲，让他以后再不受以前的辛苦和屈辱。现在，我做到了！”

        饶是风晓月见惯沧桑，听了荆梁的故事也是眼眶沾湿，举杯劝酒，豪情满怀：“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此时的离别，全是为了下次的重逢，来日咱们再相见，更是人生一大快事。”

        风晓月现在已经是一位有名气的行旅作家，别人都喜欢看他写路上的故事。他说这样的话自然豪迈无比，林重林却没能像风晓月那么潇洒恣意，他想到的是“云山万里别，天地一身孤”的伤感。

        吃完散伙饭的第二天，林重林就坐火车去了广南，那里有教师招聘考试，他报了名，报的就是水清支教的映水县。

        这列通往广南的火车，水清曾来回坐了三次，林重林接连爽约了三次。火车像是惩罚他一样，在他第一次坐时，就晚点了两个多小时。漫长的等候中，他忽然觉得很饿，从包里拿出方便面，撕开调料包，一失手几乎全撒进去。

        车站里人声鼎沸，高兴的、伤感的、急躁的人在眼前来回晃动，林重林连吃了三包方便面，忽然又觉得很渴，他准备出去买水时，火车来了。

        原以为，它会晚点到地老天荒。

        考试很顺利，这仿佛是林重林唯一擅长的事，时隔多年再考第一，依旧兴奋。考完试，林重林坐火车重回海城，窗外的景物急匆匆往后退，林重林想起水清，想起两人从小到大一路走来，从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轰轰烈烈，不知何时就成了情侣，不知何时就将对方视为那个最重要的人。

        可林重林现在很怀疑，他们之间有爱情。水清走了，自己并没有死去活来。

        我应该死去活来的，林重林想。

        回到学校，已经人去楼空，林重林将寝室从里到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就四年前刚来时荆梁所做的那样。

        然后躺在这片洁净里，恍恍惚惚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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