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虎子 (1 / 2)
        虎子的眼睛到底是你们谁打的？院儿里的90后被军干所所长集体约谈还是第一次。

        冬季的午后“枪战”是所有孩子的固定项目，气枪的种类有很多，大一点儿的孩子通常喜欢**，他们觉得那样更像是军官。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把一颗颗BB弹压进弹夹的时候，他们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杀手。我一度羡慕一个叫轩轩的大孩子拥有的那种类似于“五四式”的一把手枪，据说他枪里的弹簧是自己换过得，用的是步枪弹簧，经过他爷爷的加工后威力大、打的准。我曾有幸用很长的时间接近他以后用那把“五四式”打爆了院儿门上的灯泡，之后隐姓埋名的过了一周不带枪的日子。

        那天午后我正在整理下午战斗所要用的弹药，虎子的口哨声已经在院儿里想起，我有点儿战斗前夕的亢奋，但我依然不会忘记挑选我的弹药。

        我只喜欢黄色的BB弹，不掺杂任何一种杂色。即便是在战场上，最好的战友虎子分给我一把子弹用来应急，战斗后，我也会把非黄色的子弹还给他。每当我把没有黄色的一把子弹放回在他汗津津的手心里时，我都为我的专一而感到骄傲。

        与虎子汇合后我才知道今天的战役规模很大，战斗序列没有变，北院儿对南院儿，以抢占院儿中心凉亭为目标。之所以说战役规模大，一是因为这天是周末，参与人数多，敌人当中除了我们的仇人，还有很多朋友。二是这场战役还有一个大人参加，这个人叫鲁星，负责全院的供暖供水工作，他爸是以前团里的司务长，而他属于子承父业。可能是为了夜里烧锅炉方便，鲁星家一直住一楼，正对着凉亭，他的加入形式是足不出户，打开窗户不停放枪，关上窗户毫发无伤，而这天战斗前的重头戏就在争取鲁星上。

        北院儿的头头圆圆认为昨天的战斗我们南院儿的位置就是背靠鲁星家一侧，今天就必须要换边，让他们背靠鲁星家。鲁星看似没有选择权，但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谁背靠他他就跟谁一伙儿，就会朝着面向他的一方猛烈开火儿，而且据说鲁星的那把气枪是从体工队搞来的，打的虽然是BB弹，但却是上能攻飞禽、下能打走兽，有人亲眼见到他打下过一只麻雀。

        听北院儿这么说，南院儿的孩子不干了。虎子说“今天你们人比我们多好几个，我们都没说什么，你们还要跟鲁星一边？”争执不下的时候，鲁星发话了，他吐了一口烟，轻描淡写的说“虎子，你们跟我一边儿。”那一刻，我觉得鲁星就是英雄，一个打抱不平、扶弱抑强的英雄，我甚至一度认为他们家跟鲁智深曾经有过一些关系。虽然在爷爷和奶奶们的嘴里，鲁星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但在我心里，英雄不问出处，鲁星一直是最可爱的人。

        所有的孩子们在长时间的战斗中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有人坚守阵地，有突击小组潜入敌后、有掩护小组在侧翼伺机而动，这种战斗序列通常是不变的，除了出现最好看的小姑娘和奶奶们的叫喊声时，这种战斗序列状态很稳定。

        我和虎子一直是坚守阵地的一组，曾有一次那个最可爱的小姑娘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停下了手中的枪、停下了杀戮，用三分之一秒看了她一眼，但我没有脱离战斗岗位，没有扔下我的战友们。

        这时的子弹已经开始穿梭，我瞄准圆圆的胸膛扣下扳机，我没有时间去看打没打中，第二发子弹已经上膛，鲁星的笑叫声从背后响起“上！上！上！”。虎子矮着身子摸着花坛边一点点的往凉亭方向移动，我紧跟着他，瞄准敌人开出第二枪。

        虎子加快了脚步，鲁星的喊声也起了杀气，我的胸中充盈着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我从花坛边站直了身体，对着敌人连放三枪，同时，我的屁股上也挨了一枪，敌人已经绕过来了。BB弹带来的疼痛是短暂的，我可以为我最好的兄弟虎子多档一些子弹。

        就在这时，虎子姥姥的山西版“虎子”从窗户上飘了过来“虎子、虎子，你爸你妈来了！虎子……”虎子会为了爸妈放弃战斗或者暴露自己的位置吗？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个有战斗素养的人，他不会。

        果然，虎子一声不吭，加快了脚步往凉亭方向前进！离凉亭还有十米的时候，我们受到了敌方的猛烈阻击，而虎子这时拿出了他的杀手锏，他不停的开枪，十几发子弹打完后他摸出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第二个弹夹，又是一梭子。

        我觉得虎子能够成为个所谓的头头，跟他有两个弹夹有很大的关系，那时很难有父母愿意给孩子买同样的一把枪，也很难买到，除非是一次性买了两把，虎子的父母就是，因为虎子是家里的一脉单传，三个孙女，就这么一个孙子。

        我也很纳闷，记忆里那时的我们都是人手一把枪，可以多配弹夹，但却没人多带枪，不知道这是不成文的规则还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或许从那时起大家就懂得要照顾那些只有一把枪的孩子，也不一定。

        我有时会怀疑这些回忆的真实性，那些故事是活在回忆里的么？还是回忆活在那些故事里？在那些回忆或是故事里，我们那帮孩子是有着英雄主义的，那种英雄主义是朴素的，我们深信此时的自己就是英雄，长大后依然会是，会驰骋于疆场，受万人追捧。

        那天，英勇无畏的虎子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凉亭的台阶，我在他身后心里充盈着胜利的喜悦，随后，我就看到虎子捂着右眼蹲在了地上，再随后虎子的爸妈抱着虎子去卫生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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