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堕落三年
        在龙川第四天的晚上，二舅和二舅妈给我们张罗了满满一大桌徽州菜：绩溪一品锅、臭鳜鱼、干笋烧肉、绩溪黄牛排、山粉圆子黑猪肉、红烧腊猪脚、土烧老公鸡、水芹菜、木耳山药、酱烧茄子。我打小就喜欢的绩溪一品锅。这道菜是用一个铁锅热腾腾地端上来，里面的食材有蛋饺、鸽蛋、肉、油豆腐，点缀着一些西兰花、萝卜、青菜，味道咸鲜微辣，食材的口感也特别鲜嫩可口。光这一道菜就可以让我们吃得唇齿留香，胃口大开。先吃这道菜，再喝酒的话，不容易醉。特别是喝酒前先喝小碗汤，能温暖胃壁，防止急酒伤胃，这也是二舅教我的预防醉酒小常识。

        我们两家人加上汪莉一起津津有味地吃完这顿丰盛的徽州菜。享受美食的时间是快乐美好的，让我们忘记了疫情爆发以来的种种艰难。

        长辈们继续喝着黄山毛峰聊着天。表妹彦芬拉汪莉和我去她房间聊天。她现在在合肥工业大学计算机专业念大三，她下学期开始准备考研了，想咨询我和汪莉的建议。我让她考中科院的硕士，或就近考中科大的硕士。她对这两个都不太感兴趣。汪莉说，要不你考北航计算机学院吧，我可以帮你联系导师。你只需要考过其他公共课就好。北航的计算机学院就业很好的。

        汪莉的这一番话，有些打动了彦芬。彦芬又和汪莉聊了一会儿。汪莉也给她指点了一些考研的准备事项。例如：在考研准备的冲刺期，应该多刷数学真题，多写多背英语作文，多背政治考点，专业课笔记多看几遍。其中，英语作文和政治考点的背诵最为重要。每天都要安排足够时间去背诵，这两点是冲刺期最容易得分的点。

        说道考研，我真是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归根结底就一句话：“下定决心，掌握正确的方法，然后坚持下去，一定能成功上岸。”

        我的本科学校比合肥工业大学要差不少。我在学校还不太认真。大一上学期光顾着参加社团，象棋社、吉他社和广播台，浪费了不少学习时间，而且也挂了好几门课，比较丢脸。大一下学期，我又迷上了游戏，开始逃课去网吧打游戏，除了上厕所，基本不离开座位，累了就趴在电脑前睡一会儿，饿了网吧有点餐系统，小餐馆老板会送到座位上。还记得考机械制图时，我因为通宵上网，在网吧座位上睡着，没有去参加考试，一时成为了机械专业的笑谈。如今回想，我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可以堕落到那种地步。

        刘振华，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第一次的高考成绩与我相差无几，我们相约复读，他已经开始投入学习了，我却退缩了，第二年他考上了华中科技大学电力专业。一想到自己整日颓废的样子，我连说句“恭喜”的勇气都没有，只怕他问我“在大学怎么样”时，不知如何回答。

        大二开学后，我决心给自己找一个努力的方向—看书写作。高中时我的文笔不错，作文经常被当作范文。开学前三周，我整日泡在图书馆练习写作，可惜好景不长，大概不到2个月，经常在一起组队打游戏的朋友见我一直不去网吧，便开始不断发消息、打电话：“赶快上线，就等你了。”

        “怎么这么多天不见你人？10月有网吧联赛，要不要一起参加？”

        更有甚者，向室友打听后，直接来图书馆找我。在这样的二本校园里，除了考研和考公务员的学长们，大二、大三的老油条们在图书馆看书反而是一件十分怪异的事。同学们嬉笑着打趣我：“快别装样子了，谁还不了解谁，快走吧。”

        在图书馆被人拉起来的一瞬间，我确实是有过犹豫的——我能感觉到，只要跟他们走了，我就又回到从前那种生活——但想要摆脱长久以来形成的惰性何其容易？而我这2个月的“醒悟”也不过是因为受了一点点刘振华的“刺激”，至于自己未来究竟要做什么，完全没有任何明确、清晰的规划。

        时光飞逝，随着《英雄联盟-LoL》一个赛季一个赛季结束，我的大二两个学期就这么过去了。等到了大三，除了LoL和年纪增长，我唯一的收获便是学校教务处记录在案的12.5挂科学分。也许我该庆幸，自己读的是一个比较差的二本院校，若在其他学校，以我的挂科分数，大概不是被留级，就是被退学了。

        当时的我只是想，若是没有意外，最好的结局就是自己不要再挂科了，领到**和**，然后像自己的学长学姐一样，在北京或自己家乡省会城市，找一份月薪3500多元、与本专业无关的工作。

        然而，人生中总有一些遭遇是突如其来的。大三上学期期末，我接到了二姨的电话，说我妈因病忽然昏迷，正在医院抢救。接到电话的一瞬间，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从廊坊赶回武昌，回到省人民医院，天色已黑透了，快到病房门口时，我的脚步慢了下来，我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可又不敢拖延，怕错过见**最后一面。

        病房内，平时走动的亲戚都在，妈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满是管子，她的眼睛微闭着，头发应是许久没有染过的缘故，新长出的白发沿着鬓角向外蔓延。

        二姨见我进来，小声问我有没有吃饭，说着就要将病床下的牛奶拆封，我没有心思，借口说路上吃了点，就噤了声。

        病房里很安静，看**心电图滴答作响，我才略微安下心来，向三舅询问**病因。在三舅的回忆中，我心酸地发现，妈妈之所以如此，全是劳累所致。我读大二后，爸爸的私立学校因为竞争对手的恶意中伤，出现老师流失、招生受阻等困难，有些朝不保夕的样子。妈妈便想在汉口的补习学校兼课，她每天都需要从武昌关山口出发坐车去汉口补习学校上课，来回路上也很辛苦，昨天下午忽然晕倒在课堂上了。

        三舅的话一字一句扎在我的心上。妈妈从不与我说家中的困难，每次我往家里打电话，妈妈只是问：“在学校钱够不够花？多注意身体，好好学习。”望着病床上妈妈日渐苍老的面容，我内心除了无尽的悔恨，别无他念。

        晚上九点多，二姨和三舅帮着忙碌了这两天也累，老爸开车送他们回我家休息了，留下我一人陪在妈妈病床边。那夜我没有丝毫睡意，在帮妈妈用润湿的棉签擦拭完嘴唇后，我开始忍不住为自己的过往而感到悔恨，也为自己的堕落而自责——拿着爸妈的血汗钱，日日在网吧浪费青春，我怎么能走到这个地步？

        彻夜未眠，我忽然对自身的现状和未来有了清晰的认知。二本大学毕业，学的又是机械制造专业，普通工薪家庭，自己也没有超出常人的能力。这一切都决定了我毕业之后的道路不会平坦，又有什么办法能照顾日渐年迈的爸妈？

        我必须改变这一切，而能想到的唯一途径就是考研，考一个好大学。尽管不能完全弥补高考的失败，但却足以给我提供一个更高的起点。在想通这些后，我唯一的期盼就是妈妈能够早日醒来。在病房陪护一周后，主治医生告知我们，妈妈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待剩余的淤血吸收完毕后，就可以醒来了。之后，老爸和二姨便催着我返校，“这边有我们照顾，你还要期末考试，赶紧回去。”

        在返回廊坊的火车上，我下定决心考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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