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糖
        冷汗难停，封七魄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凉了下来，不敢在血管内欢快流动。

        仿佛是捕食者在聚精会神打量猎物的眼神，腾腾脸上那两个黑魆魆的洞正直勾勾地对准他，丝毫不避讳。

        封店长扶住了旁边的货架，似乎是吓得使不上劲，站都站不稳，能表达人类情感想的眼神隐藏在墨镜之下，或是恐惧，或是冷静，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此刻，天空的颜色从黑转灰，早晨迈着不紧不慢地步伐优雅地走来，天际泛出一抹白蒙蒙的鱼肚色，曙光拼尽全力突破黑夜的纠缠，忘情地释放热烈自我，月的银辉若实若虚，宛若唯美舞蹈结束后轻提裙摆谢幕的舞女，缓缓撤去自己的身形，为下一位表演者空出足够的表演空间。

        只亮着一盏红灯的杂货间溜进了一抹晨曦，昏暗的室内逐渐亮堂起来，日出晨光温柔地为封店长苍白的面庞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增添几分活人的血色与活力。

        腾腾身上的黑气与灿烂的阳光相遇，就像野兽遇到了自己的克星节节败退，黑气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点接一点地泯灭，虽然速度特别缓慢，但的的确确是在消失。阳光是天生清道夫，恪尽职守，尽心尽责地清扫暴露在太阳下的污秽。

        温暖的阳光是鬼怪无法克服的弱点，他们的实力在阳光之下会大幅削弱，正午最甚。

        渐亮的天色轻松引走腾腾的注意力，也许是温暖的阳光让他想起了在母亲柔软舒适的臂弯中嗷嗷待哺、有人细心呵护的美好日子，他如木偶般一板一眼地转动小小的身子，面朝阳光一侧，看了容易让人做噩梦的小脸上流露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与向往之情，失去眼睛的他好像能看到阳光，但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只会让他的丑陋愈加明显，让他感到从灵魂深处生成的疼痛——或许这就是他能“看到”阳光的原因。

        因为会疼，所以有阳光在。

        一动不动隔着橱窗“看”外面的世界，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去十五分钟，腾腾终于满足，缓缓转身再次面朝封七魄，携带的恶意不再铺天盖地袭向人。阳光限制住腾腾的实力，限制住他负面情绪的外放，最后他的身影散成红黑交杂的雾气，自动缩回发着红光的灯泡中。

        灯泡闪烁几下恢复正常的白光，他出现过的证据寥寥无几。地上还未清扫掉的灯泡碎片，是证明他出现过的零星事物，那七盏灯确实报废了，否则这一切似乎只是格外身临其境的大梦一场，精神错乱产生的可怕幻觉。

        犹如大病初愈获得新生，封店长挺直身子站好，松开扶着货架的手，瞅瞅地上的垃圾，面无表情地出门将门把上正在“营业中”的牌子翻个面变成“休息中”，然后拿起扫把清理地面，借着阳光给坏掉的七盏灯换好灯泡，认认真真在账本上记上这一天的收入支出。

        不得不提，他的字跟他的画一样都是那般不可描述，不可恭维，估计就他自己能懂。

        忙碌完毕，烧壶开水热盒装纯牛奶，拆袋饼干做早饭，封店长很没形象地瘫在旋转椅上，敲敲打打笔记本的键盘，逛各大网站的论坛了解了解世界各地发生的事情。当然，看得最多还是活跃于荧屏上明星们的八卦，不是他追星，而是他觉得翻阅粉丝们的评论特别有意思。

        不同明星的粉丝间商业互吹、尬吹、一言不合就掐架，都是常有的事，这毫无营养的内容总能让他快活好一阵，人性的阴暗面有时候就在一字一句中悄然凸显。

        就着牛奶吃完饼干，却依旧没有多少饱腹感，封七魄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活动筋骨，疲态十足，“人的身体果然容易累......好吧......睡一觉后再出发去做事，途中填饱自己。回来的时候顺便去趟菜市场，家里没点存粮也不是个事，总不能每天都靠吃零食解决温饱问题。”

        店铺中很安静，无论说什么，都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电灯八盏，规规矩矩地悬挂在天花板上。

        定好下午的安排，锁好门窗，在手机上设个叫醒闹钟，封店长才放下心来爬上二楼，回到容易把人封印在软软被子里不让出去的卧室里安然入睡。

        一颗白色糖纸的糖静静地搁置在他的口袋中……

        圆圆小小的一颗，包装有些劣质，看起来味道不会很好。人的体温传出衣物，传递给这颗糖，却不会融化它，直到有人将它品尝，它才会在那人的口中软化身躯。

        ……

        “叮咚咚咚咚咚！”

        闹钟如约将床上的人从睡梦中唤醒，不过醒来的人中了被子的“封印大法”，无法立即下床总要赖上一好阵子，问题是那人还觉得很正常。

        时间正值中午，灿阳高挂于蓝天，屋外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是万物争先恐后释放生命活力、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季节。人们都说春季是个播种希望，来年收获幸福的季节，万物焕然一新，从外到内都焕然一新。但，总有些死角藏污纳垢，无法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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