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家杂货店
        室外天空没有乌云的遮蔽，月色唯美，室内微黄的灯光时明时暗，几盏为午夜杂货店在深夜中提供光亮的电灯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好像是有老鼠咬坏了电线造成接触不良。看似很年轻的杂货店店长封七魄磨磨蹭蹭，从透明的糖罐子中摸出一块糖纸猩红的糖，放进口中细细品味。眉头微皱，单手支脸抬起头来，隔着墨镜望着瞎闪烁不停的灯，表情略显无奈。

        收银台上年龄很大的笔记本电脑发着幽幽白光，一条关于“珠宝店抢劫案”的新闻占据网页的主要页面。

        “今日下午三点，位于西城区的一家珠宝店发生了抢劫案，有目击者称劫匪有三人，开一辆白色大卡车往郊外逃去。”

        “警方已开始全面搜捕劫匪，相信犯罪者很快就会落网。**，疏而不漏。”

        店长封七魄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灯好一会儿，直到几盏电灯全部恢复正常不再乱闪，他的视线才落回笔记本上。电灯像是调皮捣蛋被大人抓包的小孩，低下头不敢承受大人的怒火，只敢偷偷瞄几眼大人的脸色，猜测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封七魄才没空去管这个小屁孩。

        因为，有顾客上门了。体格强壮、下巴有胡渣的男人空着双手推门进入堆满东西的杂货店，瞧见晚上戴墨镜的封七魄明显一愣，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个怪人。”

        “我的眼睛有病。”虽然男人的声音很轻，但封七魄依旧听到了，他的嘴角勾起一道服务行业应该具备的礼貌微笑，没有恼怒的情绪，“这位客人，你需要些什么呢？”

        男人又明显呆愣一下，这年头向陌生人干脆利落地承认自己有病的人真不多见。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转移话题，在装满食物的货架前挑选自己迟到的晚饭：“老板，你这店开得可晚啊！”

        “那可不，要是我不开店，你们去哪买吃的？我的店专门开在晚上，给像你们这样的人行方便。”

        “老板你真是个好心人……们？”男人没有挑选很久，从货架取下了一袋**的面包和一瓶**的矿泉水，疑惑地转身正好瞧见一名跟着他进店、跟着他挑选食物的小女孩，“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雨，家长竟然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出门！太危险了！太不负责任了！”

        男人义愤填膺，怒骂几声后又抱怨外面的雨真大，没带伞的他衣服被淋得湿哒哒的真难受，而小女孩抬起乌梅般圆溜溜的黑色眸子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吭，也许在她看来这个多管闲事的叔叔很烦，没有搭理的必要。

        不管停在货架前发呆的女孩，封七魄动作熟练地接过男人手中的商品进行扫码，计算出付款总额：“她跟着你进来，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孩子呢。”

        “唉……老板，不瞒你说，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孩子？没有女人会想嫁给我这种无所作为、家里没几个钱的男人。”男人面带苦涩，生活磨平了他的锐气，让他的下巴长出胡渣，“我没有孩子，但我有一个比我小十来岁的妹妹。爸妈去世得早，她是我拉扯大的，从小就特别听话，学习成绩又好，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可惜……”

        “可惜什么？”封七魄似乎很好奇，将商品递给男人的时候还不忘问道。

        “可惜她从小就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卧床养病，这几天她又生病了……”提起自己的妹妹，男人的神色很温柔、很自豪，难以言说的痛苦被他隐藏得很深，“治病需要一大笔一大笔钱，一大笔我负担不起的钱……”

        “负担不起？你妹妹的病难道不治了吗？”封七魄的声音没有起伏，无悲无喜，好像是把男人的故事当做一个不怎么有趣的故事来听，为他枯燥的守店夜生活添上一点少少的乐趣。他不是这名午夜进入他的杂货店的男人，两人萍水相逢，没有必然的理由要为对方的不幸落下眼泪，没理由一定要细声细语地抚慰对方的伤痛。

        “治！怎能不治！？”男人的情绪有点激动，“我妹妹还年轻，还有很多事物她没体验到过，她的病一定要治好！”

        “可是你没钱。”

        “不！我有钱！今天我弄到钱了！我有钱了！”

        “你哪来的钱？”封七魄静静地看着几滴液体从男人的外衣上滑落，落到地上炸开几朵很小却引人注意的花。

        闻言，男人的身体忽然僵住，双眸露出茫然之色：“钱……我哪来的钱？”

        封七魄和善地笑了笑，对男人的反应没有感到奇怪，他的心中早已拥有明确的答案，吐出的话字字清晰：“由我来告诉你吧，你是一名抢劫犯，今天下午三点与两名同伙一起抢了西城区的一家珠宝店。开车逃亡，只要不被警方抓到，把抢来的珠宝换成钱，你就可以脱离以前过的苦日子，说不定能娶上一个漂亮媳妇儿，生一个大胖小子。只可是相当可惜，天不顺人意啊，三名劫匪开车逃上来往车辆少的永安路，半路却发生了交通意外，一死两重伤。”

        “死的那一位，就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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