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乐极生悲
  宋飞虎的尸体并不难找，他的尸体就瘫软在墙角，所幸面目伤口少些，还能看出是谁，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他那柄赖以成名的飞虎断魂刀，可惜此时此刻，断的已经是他自己的魂了，刀刃上满是缺口，想来应该是砍在鹿豸身上的棘刺所致，鹿豸这种妖兽的障，就在这棘刺之上，鹿豸在成年以前棘刺是软的，幼兽会大量的啃食金属矿石，棘刺会慢慢吸收那些金属元素，随着年纪的增长，棘刺就会变得坚硬无比，鹿豸在紧急情况下，还可以强制射出身上的棘刺，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生一次的招数，所以若非是相当紧迫的情况，是绝不会使用的招数。

  齐磐仔细的比对了解落给他的花红单的画影图形和尸体的面目，确认就是宋飞虎以后，就搁下了那尸体的头颅，塞入皮袋之中。这地方血腥味太重，寻虫已经不能再追索鹿豸的行踪了，还不如先去京畿衙门兑换了赏银，先买匹马，以后行事也方便，那鹿豸的下落之后再慢慢搜索也不迟。

  当齐磐下了笔架山回到江山镇驿站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领赏要去盛京的京畿衙门，他心想着要赚大钱了，于是就拿剩下的盘缠从“陆记马行”租了一匹驽马，施施然往盛京而去，驽马虽然跑的不快，但走起来还算安稳，起码比起走路来是强多了。春风得意马蹄疾，这驽马的蹄子虽然谈不上疾，但齐磐的心情却是极得意的，二百两银子算是一笔巨款了，这笔银子他打算拿去买一匹马，一匹不错的马。

  京畿衙门花红馆人满为患，持刀佩剑的江湖人都在门口等着进去交单领赏，果然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连这些在常人看来已经是不羁潇洒极了的豪侠们都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对着京畿衙门的文书小吏点头哈腰，足见得生活不易。从花红馆领赏需要先去验官那里验明正身，验官确认以后会在花红单上盖印，然后即可拿着盖了印的花红单去柜台领银子了。验官的面前有个石台子，齐磐当着验官的面把皮袋子一解，一个圆滚滚的人头就从袋子中滚了出来，在石台上转了一圈，验官定睛一看，表情显得有些惊讶：飞虎寨宋飞虎的悬赏已经挂在京畿衙门有些年头了，这些年在江南江湖里名声越来越大，悬赏金也是一路水涨船高，没想到如今竟然栽在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子手里，验官不由得多看了齐磐两眼。多看齐磐两眼的不只是验官，还有周围的江湖人士，这些江湖中人各自心中都有算盘，因此看向齐磐的眼光含义当然也各不相同。这些人的目光并不会让齐磐觉得不舒服，因为他毫不在意，此刻他满脑子只想着自己该选择一匹什么颜色的马，马儿要配什么样的漂亮马鞍，以及打什么样式的铁掌。

  齐磐怀揣二百两巨款离开花红馆的时候感觉有些飘飘然，连日的奔波他已经觉得有些累了，他决定先去填饱肚子，再找个舒服的地方睡个好觉，然而他却没发现，在他离开花红馆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盛京是大尚朝的帝都，也是帝国最大的城市，比东境第二大城丰江城还要大四倍有余，作为帝国的中心，这里有整个大陆最新奇的玩意，当然也有最好的酒楼和最好的客栈。一个拥有二百两银子的有钱人，当然可以吃最好的酒楼，住最好的客栈。

  最好的酒楼叫作醉仙楼，最好的客栈叫作观星客栈，这两家店都属于同一个大老板，两栋楼隔着朱雀大街相对而望，俱是飞檐斗拱，金碧辉煌，醉仙楼和观星客栈的二层三层又以连廊互相连接，横跨朱雀大街构筑了一个空中楼阁，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客人便可一边饮酒一边看这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人来人往，酒不醉人人自醉，开心的人总会想着多喝点酒，一个像齐磐这样既开心又有钱的人当然就会喝更多的酒，酒名女儿红，却总让男儿醉。喝的酩酊大醉的齐磐最后被醉仙楼的伙计们抬回了观星客栈六楼的上房，这是一间漂亮的大屋子，透过雕花的窗户可以直接看到朱雀大街的街景，一晚的房费就是二两银子。

  子时，灯火已散，盛京城已入宵禁时刻，白天摩肩擦踵的大街上现在只剩下巡逻的捕快和打更的老头。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子的声音在大街上刚响了三声，一个黑影就摸到观星客栈的墙角，纵身一跃，踏着墙壁便攀上了观星客栈的屋檐，观星客栈共有六层，每层皆有飞檐，只见那黑影身形轻灵，几个起落就到了六楼窗边的屋檐上，窗户还开着，晚风将窗帘慢慢吹动，那黑影轻手轻脚的就走向了房间的柜子边，一开柜门，齐磐的皮袋子正躺在里面。黑影大喜过望，解开皮袋一摸，再用手一掂量，差点笑出声来，那皮袋子里装的正是齐磐还没捂热乎的赏银，除了已用掉的饭资房费以外，拢共还剩下一百八十多两银子。这黑影正是在花红馆眼看着齐磐领赏的一个赏金客，此人在江湖上本就是飞贼出身，此时做这窃银的活儿正是熟门熟路的老本行。在江湖上行走，保住钱远远要比赚到钱要更重要，也难得多。这黑影确是偷字门里的行家里手，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放在那皮袋原来所在的地方，小心地仍然关上柜门，走到窗边，一翻身就落入无边的夜色中。

  “谢先生借银。”

  这是那飞贼留下纸条上的字，也是齐磐一早起来的晴天霹雳。昨日宿醉，今早起来已经是头痛欲裂，加之丢了银子，心里更是又急又恨，心想这杀千刀的老贼，我非将你剥皮抽筋不可。齐磐要找到那飞贼并不太难，他至少有一百个法子可以做到，如果是个一般的游侠儿，此时可能只能认栽，这钱已经是万万寻不回来了，可天师自有天师的法子。他打开柜子取出自己那个青布包裹，包裹里除了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刀以外，还有一个匣子，匣子里是一些瓶瓶罐罐和稀奇古怪的工具一类，他在那瓶子堆里挑了挑，找到一个瓶子后，打开闻了闻便一饮而尽。那瓶子里的液体一入喉，齐磐便觉得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喉咙一般，苦涩非常，难以下咽，他表情痛苦，喉头一动，便勉力咽了下去。那液体入腹以后，他的眼睛迅速由黑而金，瞳孔也变为了妖异的竖瞳，正是解落初见他时的双瞳。这小瓶子里装的就是如意门独门的特殊药剂，名为“猫儿眼”。随着瞳孔的变化，本来空无一物的空气里在齐磐视界中突然出现了许多淡淡的色块和曲线，这便是“猫儿眼”的功效，这药水不仅能让人夜间视物，还能够让人能够看到残留在空气中的气味，其中一根红色的曲线由柜中延伸至窗外，想必就是齐磐皮袋子的气味了，他的皮袋子里装的不仅仅是银子，寻虫壶也在里面，他必须要尽快把皮袋子找回来。他将青布包裹重新包好背在身上，拿起桌上的钢刀插入腰间，便立刻追着那条红色的曲线，翻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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