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因死而灿烂 (1 / 2)
        赵临风第一次直面死亡就是大伯的过世，所有的亲属都撒网去找二魁，大伯床前只有大妈和爷奶，大伯一手握着父亲的手，一手拉着母亲的手，睁着深陷眼眶的两只眼等着他的长子来见最后一面，但是终归没有等来，是父母给他合上的双目。

        所有的亲属在那一刻都对二魁恨之入骨，亲爹临终的最后一面二魁坚决不见。赵临风找遍了小镇，最后从浴池的水池里拖出了二魁，本来他完全有能力把二魁象上次一样绑到大伯床前，但二魁声泪俱下的话让赵临风改了主意：兄弟，你不懂你哥是怎么长大的，你要是明白就不会逼你哥回去，天下任谁也不是下个蛋就能当老子，父子多啥？古今中外父子反目的你哥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人和人要处，父子也得处，他死我也不见他是早就通知他的，你哥要是见了他会当面让他伤心的，不如不见，你懂吗？

        大伯结了二次婚，和父亲不同，第一个大妈也就是二魁的亲娘和大伯感情极好，但因为穷，省吃俭用，那时大伯到了省铁路局工作，是全家的骄傲，也是红光镇的名人，大妈生了二魁后又生了个女儿小静，却因为不舍得烧炕而坐下了病，一年就撒手人寰，最舍不得放不下的就是心肝大儿子二魁和还在吃奶的小女儿。

        想想大伯是个好男人，为了二个孩子，他放弃了领导介绍的局里一个大姑娘，那姑娘只希望大伯不要把孩子带在身边，愿意和大伯一起出钱把二个孩子寄养教育，这是原则，大伯果断地斩断了情思，为了二魁和女儿放弃了大好前途和漂亮的大姑娘，回到小镇车站任站长。

        后来的二任大妈是赵临风父亲的小学同学，也是父亲最看不上的人，叫大菊，直到后来大伯和大菊去城里看父亲，父亲也没正眼看过大菊，因为大菊学习不好太笨，天天精神头都用在讲是非，她的父亲曾经坐过牢，听说是流氓罪。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女人能什么样，这也是当初全家反对的原因，可大菊愿意带二个孩子跟着大伯，为了能和大伯在一起大菊受尽了白眼和阻挠，可大伯还是娶了她们。

        之后大菊生下了二个女儿，对大伯前面的儿女就开始另眼相待，大伯工作忙，家里顾不过来，大菊又会演戏，二魁天生好吃懒做，和妹妹学习都不好，大菊以管教他们学习为名把他们当作二等公民，特别是和大伯吵架后就向一对兄妹出气，而大伯虽然不喜欢大菊，可依赖大菊，特别是有了孩子后，大伯和大菊就要彼此看脸色了，而二魁兄妹因缺少家庭温暖并受继母虐待，所有的恨转移向父亲。大伯工作忙了一天，回[家就是处理大小的阶级斗争，时间久了令他心烦火大，而大菊和孩子们各持己见，要洞悉真相太难太难，大伯最后就是简单粗暴地各打五十大板，这让二魁兄妹和大菊的战争默契地从地上转移到地下，这是一个比八年抗战还长的过程，成长对于二魁兄妹那是一步一血泪。

        赵临风同情堂哥兄妹，他能体会那样的痛苦，对于赵临风，亲妈的压迫比后妈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因为亲妈理直气壮地就远在地上，母亲从来都是坦荡的，面对舆论和与父亲感情破裂的威胁，母亲从未动摇过，只是赵临风有亲情有爱，而且很多很多，堂哥没有，他们离爷奶家要过几道山梁，赵临风对二魁一直不错还因为他觉着要是没有自己，可能二魁就能到爷奶身边。

        赵临风的大伯不会表达，性格火爆，对于顽皮的二魁多是打骂，而二魁却是越打骂越皮实，心和家父亲越来越远离，因为接班，大伯把工作的机会给了大菊的孩子，二魁和父亲正式决裂，不久妹妹也嫁到了外地。

        大伯不让二魁接班，是仔细想过，依二魁的性格，干不了二天就能把工作弄丢，白白浪费宝贵的接班资格。二魁天生就是个二流子，根本定不住，世上也找不到能管他的人，如果亲妈在会不会好些没有人知道。大伯总说不象自己的儿子，的确是，大伯耿直认真质朴，不会拿别人的一分一厘，而二魁在长期的恶劣生存环境中自我培养成了不折手段去吃饱喝足的本事，一次偷某家的冻肉在野外架个铁盆煮，让人抓住时，生生将最后一块肉吞下，结果还是大伯赔的钱。过了几天那家人家的玻璃就被砸了，虽然知道是谁干的，可找不到证据，另外也怕没完没了的后患，索性就拉倒了，二魁二十岁时已经臭名远扬，可也具备了永不向生活低头的精气神，那是顽强，真正的如小强一样的顽强。

        堂哥不论遇到多难的事永远也不会自杀，后来家族成了孤家寡人后也没有离开家乡，而是生生一个人闯下下了一片天地，最志得意满时对赵临风得意地拍着胸脯：红光镇的苹果全是你哥批发的，为此他盖了二层小楼，峻工那日拉了一车的鞭炮和焰花，放了小半夜，轰动了全红光镇，同样不到二年，又因打牌输掉了小楼，带着全家去街上要饭转悠了二个月才在妹妹硬着疛皮的帮助下安顿下来，二魁本来和妹妹关系好，可后来他的无法无天与死不要脸的各种行径令亲妹妹也吓的躲的远远的，特别是嫁人以后，婆家明确规定不许和二魁往来，开始还不听，后来接触了几次妹妹主动远离了这个什么时候都干的出来的哥哥。但到了活不下去时总要帮一下，爷奶想接二魁到村里，甚至给他备了间土房和一亩地的院子，可二鬽不要进山，那儿没意思，二魁种不了地，但他能做生意，而且是天生就会。

        曾经二魁一个人摸到了赵临风父母家住了一周，最后带着父母给他备下的粮油布和钱满载而归，他一路走一路卖一路玩，等回了家编了一个故事说东西被偷了，当然后来所有的人都要知东西去哪儿了，等父亲和爷奶问起曾经托二鬽捎的钱和东西收到没有，爷奶对视一眼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这样的事竟然能发生，父亲操起一根棍子去找二魁，结果二魁撒鸭子跑了，父亲只缴获了二魁跑丢的一只鞋。

        结果父亲找到大伯，质问大后儿子是怎么教育的，大伯二话不说就把父亲打了，因为父亲上大学是大伯供的，现在竟然反了，敢质问大伯，以为上过大学就了不起吗？父亲显然不是大伯的对手，但兄弟从此也远了，特别是看着大菊捧着白瓷缸一边看笑话一边喝水，父亲转身走了，兄弟直到大伯离世前才算合好，两人什么也没有讲，双手握一起全是一脸泪。十年后父亲也走了，赵临风想着爷奶是多么不幸，白发人送走二个儿子后也先后过世，看着半山的几个靠一起的坟，赵临风明白了生死，人总是要死的，所有的一切终归化成一堆土而已，但正因此才要好好活，正因为人要死，所以活着的时光才那么珍贵。

        大后不让二魁接班是对的，但这个机会却是试金石，二魁兄妹认为父亲已经抛弃了他们，本来这个家就没有什么温暖，他们为了吃饭穿暖受尽了大菊的折磨，而父亲早出晚归，什么也指望不上，接班的事情过后兄妹两人都没有了父亲和家，从此二人对大伯形同路人。其实大后也无奈，那时他身体不好，家里所有的要依靠大菊，把机会给和大菊的孩子是一种维系家庭平衡的必须之举。但大伯给了兄妹积蓄，可兄妹二人全是拿了钱仍然远离了他。或许当初大后不回来，和那个局里的漂亮姑娘结婚，把二魁兄妹寄养就皆大欢喜了，可生活不能如果，大伯这辈子过的很失败和寂寞，和大菊基本没什么话讲，自己所有的牺牲和付出没有人领情，工作也就是个小站长到退休，刚退人就得了病，不久就过世了。

        二魁和大伯一个岁数时说我过的比我爹强多了，还教育我？！我爹白活一生，吃过啥见过啥玩过啥乐过啥？就我这样的等我六十时让跟过我的女人在我面前站排。

        二魁后来又盖了一座小楼，后来离婚给了前妻和儿子，二魁风流一生，但只有一儿一女，他和别的女人鬼混但没有再要孩子，对前妻和子女一直有求必应，曾经他动过接身边女人回去和前妻住楼上楼下的想法，但二魁的儿子在门口磨刀对他说：你是我爹，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别人想进这个门，站着进来躺着出去，二魁转身走了，带着他的女人到处租房打游击。特别奇怪，二魁恶名在外，但桃花运却旺了一生，因为他能说会道，会拉弦会哼曲，而且永远不对女人发火，这是二魁的优良素质，直到他瘸了一条腿也没有放慢过风流的脚步。

        大菊的大女儿接了班，却没过几年就得病不能去了，换成了大菊的小儿子，可小儿子跑了几次车后索性跑到了南方娶了当地的一个女人落地生根，不愿意再回家乡，他想接大菊去南方一起过也帮着带孩子，但被母亲拒绝了，因为大菊要守着大伯的墓，要守着生养自己的土地一生。

        看着爷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看着大姑被二魁气的喘不上气做人工呼吸，赵临风深刻地体会到了世事人情的复杂和人生的残酷。

        二魁只是埋怨父亲，但他没有想父亲是为他和妹妹放弃了自己本来会过的很好的一生。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大伯当初还会回来吗？付出与回报是无法评估的，大伯或许当初要是追求自己的幸福会比现在快乐，但大伯一定会内疚一生，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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