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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黄唐打过最多次架的人那肯定是李江了,从还在村里上学开始,李江就喜欢用自己身体上的优势来欺压其他人,几乎没有几个人能逃得过,时间长了,大家都有些习以为常。唯独黄唐一直在反抗,而黄唐越是反抗就越是受到李江多余的照顾,同学们几乎在校园的任何角落都可以看到黄唐和李江打架的身影,当然,李江总是很轻易就能把黄唐压倒在地上,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黄唐除了胡乱挥动双手以外也实在别无他法。黄唐逐渐明白,仅凭自身的力量他永远都不是李江的对手,他开始向外力寻求援助。在李江打完他回到宿舍后,黄唐跑到操场的砖堆旁拿起一块砖头摔成两半,左右手各拿半块,气势汹汹的跑回宿舍,对着刚刚坐在床边的李江就砸了过去,第一块没砸中,第二块就照着李江的半边脸擦了过去,瞬间就擦破了皮。反应过来的李江直接扯着黄唐将他压倒在了床边的铁架子上,黄唐的腰部靠着铁架子,李江巨大的力气险些把黄唐的腰给硬生生折断,黄唐疼的大哭了起来,舍友们都赶紧过来拉架。李江被拉开后黄唐扶着腰哭喊着说,我的腰刚刚做过手术,你还打我的腰。其实黄唐的腰从未做过手术,他这样说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在面子上好过一些。有同学过来问他,“你的腰做过手术啊?”黄唐眼含泪光的说:“嗯。”虽然黄唐这次的反击遭到了李江更为暴力的回复,但从长远的效果上来看,影响还是非常明显的。至少,黄唐开始感觉到李江对他的忌惮,这让黄唐在心里暗暗窃喜,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对付李江的办法,如果李江再敢打他,他就继续用砖头砸他。第二天李江被砸的那边脸高高的肿了起来,他就拿热毛巾一直敷着,看着李江那半边肿脸,黄唐心里也觉着愧疚,决定下次就不用砖头直接往脸上砸了。

  虽然经常打架,但他们通常是不记仇的。往往在打过一次架之后马上就会和好,然后再因为其他原因继续打架。黄唐每次跟李江打架基本都是他先动的手,原因也无非以下几样:黄唐说他不喜欢吃甘蔗,李江说你不是不喜欢吃,你怕是吃不起甘蔗吧!又或者是黄唐的裤子已经穿破,李江说你又捡的谁的破裤子穿……像这样的言论李江还讲过很多,每一句都让黄唐十分恼火,此时任何言语上的反击都显得空洞无力,而且黄唐还总是因为语速过快,导致舌头打结,一个字在嘴巴里搅动半天却死活也吐不出来,急得他面红耳赤,反倒增加了别人的笑料。黄唐知道李江总是嘲笑他穷的原因,那是李江自己讲出来的,他说:“你爸爸太恶心了,总是到我家去借钱。”黄唐知道黄仁山总是向别人借钱,上一次他去县上参加竞赛的钱,也是黄仁山借的,因为那次无法言喻的感觉,让黄唐印象很深:本来去县城参加竞赛最多只需要三十块钱,来回的车费加一天的饭钱。但黄唐向黄仁山要了四十,黄仁山说:“可以。”那天下午隔壁婆家卖苹果,黄仁山去帮忙,差不多忙完的时候,黄仁山就说:“婶,给我借四十块钱,唐唐要去县城考试,你不是刚把苹果卖了嘛……”隔壁婆沉默了一下,说:“苹果刚卖,钱还没拿到手呢,我一会儿到屋里去给你拿钱。”黄唐就在一边站着,看着黄仁山借钱心里很难受,他很想说对黄仁山说不用借了,拿二十就够了,但没有说出来。黄唐希望黄仁山以后不要再向别人借钱,至少不要再向李江的爸爸借钱。

  放星期天刘天宇回来的次数很少,黄唐就只能去找李江玩。李江给自己买了一台游戏机,连接上电视,插上游戏卡,就可以用手柄打游戏。这种游戏机他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是隔壁婆儿子买的,黄仁山和隔壁婆儿子一起玩,黄唐在旁边看。李江的游戏机主要是李江和胡庆在玩,黄唐也是站在旁边看,等到李江或是胡庆出去上厕所的时候,黄唐就可以代替玩一会儿,他觉得这游戏实在有趣。只要一放假,早上吃完饭就立刻跑到李江家去,每次去的时候李江基本都在玩游戏,一直到中午,回家吃了午饭,再继续跑去看,当然有时也会在李江家蹭饭吃。李江不会每次都让黄唐玩游戏,黄唐就说:“你让我玩一下吧!”李江说:“想玩可以,你得听我的话。”黄唐说:“嗯。”李江家的蹦蹦车很大,停放在车房房里,李江在车箱里铺了一张草垫,让黄唐躺在上面,然后再搬开车房房墙边的土块,土块底下有好几只蝎子,那是李江之前捉的,专门放在了这里。李江对黄唐说:“我把蝎子放在你身上,你不准动弹。”黄唐说:“不行,蝎子蛰我。”李江说:“只要你不动弹,蝎子就不会主动蛰你。”黄唐知道是这样,但他还是害怕,不愿意。李江说:“那你就别想打游戏了。”黄唐很想打游戏,他只得同意。于是李江就把蝎子放到了黄唐的胳膊上,蝎子在他的胳膊上自由的爬行,黄唐抬着手臂一动也不敢动,只怕惊动了翘着毒刺的蝎子,他之前就被蝎子蛰过,那疼痛实在难以忍受。李江给黄唐的考验还不止这一项,他还让黄唐的头不要乱动,接着开始不停的咬黄唐的嘴唇,并让黄唐把舌头伸出来,同时也把舌头伸进了黄唐的嘴里,在黄唐的嘴里不停的搅动,黄唐的嘴巴都开始发麻,嘴里是一股奇怪的腥味,特别恶心。而李江似乎沉浸在了当前,不停的扭动变换着位置,甚至舔黄唐的耳朵和鼻子。黄唐觉得手臂发疼,他知道是蝎子蛰了他一下,连忙甩动胳膊,把蝎子甩了下去,用力的推开李江,说:“蝎子把我蛰了一下。”然后使劲在被蛰的部位按压,试图将蝎毒挤出来,但其实作用甚微,不到一分钟痛感就已经蔓延整个手臂,黄唐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李江也觉得尽了兴,就问黄唐,还打游戏吗?黄唐说:“打。”

  暑假的时候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具体有多大黄唐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他无论走到哪儿,都听见大人们在谈论。说李江的爸妈要离婚;说李江妈实在有些过分;孩子就在旁边睡觉,她竟然跟男人在床上……;唉。黄仁山和唐玲知道黄唐喜欢去李江家玩,就跟他说以后不要去李江家,他们家发生了这事,你还去别人家,他们肯定讨厌你。虽然心底里还是很想去打游戏,但被黄仁山这样一说,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决定不再去李江家。有时候从李江家门口经过,还会刻意的停下来听听里边的声音,不过什么都没有听到。事件当事人家里平静异常,村里却风云涌动,黄唐每次跟黄仁山后边出去串门子,屁股只要一落座,黄仁山就开始了谈论李江爸妈的话题,说:“这事锁牢也不能全怪青娃,他觉得自己跟建厂关系好,天天把建厂往家里叫,嫌建厂一个人住着,吃不好,叫建厂喝酒,喝完酒就睡在自己家,这下把事睡出来了。”另一人说:“你这就胡说呢,锁牢心好叫建厂去家里吃饭喝酒反倒做错了?让他在家里睡觉,谁让他跟人家媳妇睡一块儿了?就再退一万步说,那李江都那么大了,你睡觉都不能躲着点儿,非要当着孩子的面睡一张床上?以为孩子小啥都不知道,没想到李江偷偷告诉了锁牢,一下被抓了个正着,你说这到底怪谁?”黄仁山停顿了一下,说:“这还是怪锁牢,看不准人。”另一人拧过头不愿意说话了。

  李江爸掀开被窝,好朋友正趴在媳妇的身上,他没有多说话,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出去,到了晚上才回来。李江妈以为李江爸回来就要提离婚的事,可李江爸一言不发,就要脱衣服睡觉,李江妈问他,“你要咋办?”李江爸还是不说话。李江妈说:“咱离婚吧。”这话她已经想说了很久了,如今被揭开了被窝,她也可以直接摊开了点明了说,被当场捉奸她心里觉得羞耻,但这羞耻更让她愤怒,李江爸这种缄默的处理方式,直叫她痛不欲生。再听才刚刚躺下的李江爸就已经发出沉睡的鼾声,气的她直骂,“你牛皮,你牛皮,这时候你都睡得着!”第二天天蒙蒙亮,李江妈就出去了,等到她再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李江爸卡在了院里的井口上,一半身子在井里,一半在外面。原来是李江爸想要跳井,但他忽略了自己的体型,高高突起的啤酒肚阻止了他的这一行为,让他下不去也上不来。一直这样维持了两个小时直到李江妈回来,李江妈吃惊的问:“你在干啥。”李江爸没有回答,只说:“把我弄上去。”李江妈过来抱住李江爸的后背往上提,可惜力气不够,李江爸纹丝未动,她进屋叫醒了还在睡觉的李江,叫李江来帮忙,母子两人于是一人拽一只胳膊,想要把这个男人从井口提出来,但依旧没有成功。李江妈说:“我去叫人。”李江爸阻止了,说:“别叫,我已经够丢人了。”李江妈说:“丢人?丢人的事也是你自己做的。”李江爸知道李江妈忽略了他这句话的‘够’字,但他已经没有心力去反驳,只说:“你两个再试试。”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李江爸的身体仍然卡在井口处,由于长时间的血液不流通,他已经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叹了口气说:“你去叫人吧!”李江爸被人弄出来的时候,双腿已经完全变成了乌青色,肚子上也磨去了大块的皮肤,被人抬到了床上,一动不动的躺着。

  虽然帮忙的邻居走的时候,李江妈一再嘱托不要把这事说出去,但是没过两天,村里人还是都知道了。李江妈自知三马村已经没有她容身的地方,就跟李江爸说:“这婚不管你离还是不离,这家里我都不会再待下去了。”还叫李江,让李江跟她一起走,可李江说:“不走。”李江妈硬拉也拉不动,气的她在李江的脸上抽了两下,李江大哭,李江爸拦着说:“别打孩子。”李江妈收拾了一些行李,一个人提着走出了家门,建厂在村口等她,两人准备一起离开三马村。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大事,在当事人家就这样平静的结束,从始至终唯一的波动也只有李江的那几下可有可无的哭声。村里人都说李江爸窝囊,这事虽然错不在他,但他这种处理方式着实让人无法理解,一声不吭又自杀未遂,还让自己落得一副滑稽可笑的模样。村里有人说,劈腿这事实在要不得,尤其是在本村里,一人劈腿,一家子抬不起头。李江奶奶六十多岁的老人,现在连家门都不敢出,看见有人从门口经过都要急忙躲进屋里,生怕与人碰个对面,羞红了一把老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江年纪还尚小,这事看似对他的影响也没那么大,饭照吃,游戏照打。李江妈刚走的那几天李江还经常想她妈,不停的问李江爸,他妈啥时候回来。李江爸要么说不知道,要么一个字也不说,转过头去问他奶奶,奶奶说:“你妈死外边了,不回来了。”问不出结果,李江便也不再问了,时间一长反倒觉得他妈不回来更好,以前他妈在家,总是管着他,打游戏、看电视都不自由,出去玩也要按时回家,一点都不尽兴。现在好了,奶奶和爸爸都不管他,爸爸最多在他闯大祸的时候才会打他。现在爸爸经常早上下地,到傍晚才回来,奶奶基本上都躺在自己的屋里,一整天李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非常快活。他还跑到村里其他孩子的家里叫他们一起玩,黄唐自然很愉快的就跟着一起去了,进门之前,他会先在门口偷偷窥探一会儿,直到确定李江爸没在家以后才会进去。李江有游戏机,其他孩子都很愿意去他家玩,在他们这群人中间李江依然担任着头头的身份。李江家后边是去水沟的一条必经之路,这条路又陡又长,李江喜欢领着其他孩子拉着家里的架子车,在这条路上推着跑。一个人推车,其他人坐在车上,几个孩子轮流着来。黄唐不太喜欢推车,他喜欢坐车,他力气小,下坡的时候总得拼命的拉住车把,把身子压低,两只脚在坑洼的地上一阵乱蹬,才能找到不让自己被车子翘飞起来的借力点。虽然心里极为不愿意,但还是得这样做,要想别人推他,他就得推别人。只是难免脚下一个没蹬稳,哧溜一下整个人都滑到了车底,车把也因此从手中滑脱,架子车就顺着陡坡毫无阻拦的冲了下去,车上的孩子都惊叫了起来,黄唐也吓懵了,躺在地上目滞口呆,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路旁是一棵粗壮的梧桐树,脱缰的架子车毫无缓冲的就撞了上去,李江坐在架子车的最前端,他个子高,眼看架子车要撞到树上,条件反射之下就用脚去蹬树干,企图减缓车子的冲力,只是无法做到。车子直接翻倒在了坡下,车厢与车轮都飞向了不同的地方,车上的孩子都四散躺在地上,嗷嗷叫唤。黄唐回过神来赶紧跑到他们身边问:“你们好着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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