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狐情史
        十日后，陈玉华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颜兄，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吩咐，小弟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赵、卫、晋三国已经退兵，国内形势已经稳定下来，只是没有陈兄主持大局，鲁国和东观何去何从还没有个统一的意见。”

        陈玉华早就料到，花不厌等人联手三国的轮回强者来袭，鲁国又岂会独善其身。陈玉华代表的不仅是东观，也代表了鲁国，如果陈玉华在此战中身死，鲁国与东观将不复存在。他逃离东观之时已经传信观中仅存的七大太上长老，不必为了东观而牺牲弟子，要尽可能地保存实力，以待东山再起。鲁国除了东观之外，还有四大重镇，曲京、燕然、古城、南浔，四大重镇不仅驻扎着数量庞大的军队，还有太上长老领衔的修行者队伍，只是这些外派的修行者被严格限制活动，不得在普通人面前展露神通。这种机制最大的好处便是避免了将所有鸡蛋放到一个箩筐，即便东观有事，四大重镇还保存了强大的势力，只要轮回强者还在，鲁国就不会分崩离析。而且这四大重镇都布置下了强大的阵法，这些阵法一旦开启，与城内的修行者配合，就算是轮回境强者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将其破去。

        “陈兄，这里的人似乎对你不太待见？”

        陈玉华醒来之后，胡媚娘交待了几句话便走出了房间，只剩颜子渊在房内陪着。当日虎丘一战后，颜子渊便已经看出，这天狐族自族长胡乐清以下，对陈玉华都甚是冷漠，甚至有的人眼中不时流露出丝丝恨意，颜子渊看在眼中，担心会有人趁机伤害陈玉华，好在有胡媚娘时刻守护着，但他碍于情面却不好问那胡媚娘此中原有。此时陈玉华醒来，颜子渊最想弄清楚的就是这个问题。

        “这件事在扶摇岛上轮回境修行者中间也算不得是什么秘密。也算是静极思动，当年夫子离去后，我在观内苦修了将近千年，却始终参透不了化神之秘，眼看寿元将尽，想着此生绝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修行之道上，最终却是一场空，便想着四处游历，择一处山明水秀之地等待大限降临，未想却在途中遇见了媚娘。当年媚娘还只是一只天真无邪的幼狐，在睡虎地修行百年却不知人间的险恶，也不知道在哪里听到了一些书生妖魅的爱情故事，便偷偷跑出了睡虎地，化为人形混入人间，想要尝尝那爱情的滋味。可这天下无数的修行者岂会无人看出她九尾天狐的真身？才进入晋国不到三天，她便被晋国的修行者盯上了。这些人知道她背景强大，也不敢明着来，暗地里却早已设下了陷进。媚娘修为虽浅，却贵为天狐族的天之骄女，身怀无数秘法，那些人低估了媚娘的实力，虽然重伤了媚娘，却未能将她当场擒下，一直追到了睡虎地附近。我当时正好游历到飞来峰，见此地山海风光俱佳，便在距离飞来峰三十里外的一处山谷隐居，以待大限。媚娘逃到此地，已经无法再维持人形，便化为天狐逃进了我栖居木屋。我出手赶走了前来追杀的修行者，回来后却发现媚娘已经晕倒在我卧榻之上。我出手救了媚娘，第二日她便已经清醒过来，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仍然假装昏迷，我也不好点破。就这样，我们相互之间假装没发现对方，直到三日后天狐族的人找来，她才偷偷地离去。不久之后，她再次化为人形来到了我隐居的山谷，没想到她跟我一样，也喜欢种花和养蝶，我们因为共同的兴趣很快便成为了好朋友。此后她不时化为人形前来我隐居的山谷找我，与我分享一些种花养蝶的经验。这样愉快地过了三年多，我心知自己大限即将降临，放心不下我饲养的蝴蝶与花草，便想要将山谷托付给了她，她当时似乎有些心事，没有答应我的请求，只是沉默地离开了山谷。后来发生的事，也是我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同样也是天狐族人对我不待见的根源。”

        “哦，这么说陈兄轮回之事，与这天狐一族有关了？”

        “便是如此。颜兄遍览藏经洞内大道朝武库藏书，对这轮回之法也最为熟悉不过，只不过在当年东观之内却是没有人知晓轮回之法的。颜兄可知这扶摇岛上有多少轮回境强者？不算海中的妖族，仅仅这陆地之上包括人族、妖族在内，据我所知至少也有三十来人，可真正历经轮回的不超过五人。说来惭愧，这轮回之法说到底就是与他人争夺肉身，只是这轮回之法取了个巧，在婴儿还在母体之中尚未成型时，轮回者施展秘法让神魂脱离本体，直接进入母体内抢夺婴儿肉身，而且被夺之人与轮回者血缘越亲近就越容易成功。”

        颜子渊见陈玉华陷入沉思，也不好出言打断。轮回之法在大道朝武库藏书中记载颇为详细，大体之法其实都差不多，只是施展之时有诸多禁忌，稍不留意，便会魂销魄散，成功率极低，而且不同族类，其施展也不尽相同，也不知这陈玉华是如何成功的实现了三次轮回转世，这在历史上并不多见。沉思片刻，陈玉华再次缓缓说起当年之事。

        “媚娘离去十多日后，又来到了我隐居的山谷，只是神情却不像往日那般自如。她在即将离去时拿出了天狐族中的轮回秘法，我知道她希望我活着。当时我不知轮回秘法的珍贵，只道是与一般法术诀要相当，最多也就是难得些。直到四十年之后，我以轮回之身再次修行至轮回境，前去天狐族寻找媚娘时，才知道她因为偷看天狐族秘典被罚在虎丘第九层思过百年。我当时心情激动之下，与那胡乐清发生了口角冲突，若不是上一代族长及时制止，我们就差点动了手。虽然闹了一些不愉快，但我们的关系其实还没那么糟。天狐族上一任族长修为高深，已经突破至了化神境界，为人却十分和善，知道我和媚娘早已暗生情愫，也没有如何为难我二人，只是让我等到媚娘突破至轮回之境后再成婚。这也是他们修炼的功法使然，媚娘是她指定的下一任族长，不能因为我而耽误媚娘的修行。我也欣然应允，在那剩下的五十多年里，我便一直守在虎丘之外，直至媚娘出关。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枝节，我在此也不好多说，总之就是媚娘不想担任下一任族长，引得老族长大怒，即便是她的妹妹胡乐清等人下跪求情，也无法改变老族长的决心。最终媚娘被驱逐出了天狐族，我也被限令不得再次进入睡虎地。后来，媚娘以护山神兽的身份来到了观内，我们的关系也仅仅少数人知道。”

        “以嫂夫人的天资，的确是下一任族长的最佳人选。只是听你所言，嫂夫人与天狐族现任族长乃是姐妹，而且关系还极好，为何两人的关系也闹到如此地步？”

        “这就要从老族长的死说起了。老族长膝下有两女，长女便是媚娘，次女便是那胡乐清。两人本来关系极好，在胡乐清眼里，胡媚娘天资聪颖，是天狐族最好的族长人选。即便是后来媚娘被驱逐出天狐族，胡乐清也一直在努力说服媚娘返回族中，在老族长那里也没少替媚娘说好话。虽说被老族长驱逐，但我和媚娘每年仍然会在老族长生辰那天回来一次，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连老族长也只是不愿跟媚娘说话，并没有让人将我们驱离。如此过了数十年，我们与老族长的关系也慢慢恢复了正常。老族长也看开了，胡乐清此时也展现出了不弱于媚娘的天资，仅仅比媚娘晚数年突破至轮回境。老族长将胡乐清立为下一任族长人选，对于我和媚娘，也是极力培养，毫无保留，希望我们也能再进一步，突破至化神之境。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夫子之外，对我助力最大的便是媚娘与老族长。我们三人迟迟不能突破，老族长却一天天老去。老族长膝下仅有二女，即便有轮回之法也无从施展，直至距离大限百余年时，才进入虎丘十层闭生死关，希望能够再进一步。只是化神之境已如登天，传说中的碎空之境又怎能轻易突破。老族长闭关后不久，我也再次进入轮回。人族寿命短暂，即便是进入轮回之境也仅仅活得千年，不比妖族轮回者动辄有上万年寿命。我第二次进入轮回，而媚娘也不过还处在少女时代。呵呵，说来这人族其实是天地间最弱小的种族。”

        “陈兄不必妄自菲薄，须知君子当自强不息。当年道始帝横扫宇内，人族一跃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直到今日，也只有海族能与我人族争锋。有朝一日，扫清四海也未必不可。”

        陈玉华若有所思，见颜子渊眼神坚定，心内暗想或许此人能够再现昔日道始帝威势，带领人族走向更高的台阶。

        “颜兄所言极是，倒是小弟有些多愁善感了。当年我进入第二次轮回的消息被奸细探知，东观随后遭到了赵、卫两国轮回境修行者的围攻，赵、卫两国大军也兵临曲京。东观眼看便要陷落，是媚娘及时出手，击退了两国的修行者，围攻曲京的两国大军也不攻自破。可不巧的是，天狐族那边在东观遭到围攻时也传来了消息，有人族强者进入睡虎地击伤了老族长，要媚娘赶回救援。可是媚娘放心不下我，直到赵、卫大军退出鲁国境内之后，才起身赶往虎丘，却已经为时已晚，老族长在她赶到虎丘的前一日便已经重伤不治身亡了。胡乐清将老族长的死怪罪在媚娘身上，她认为若是媚娘留在族中，说不定已经突破至了化神之境，老族长也不至于会死在人族强者手中。祭奠完老族长之后，胡乐清便宣布将媚娘驱逐出天狐族，永生不得进入睡虎地，众人为媚娘求情，胡乐清更是下了死令，若是有人将媚娘和我放入睡虎地，一律处死。我二人也只好离开了虎丘，从此便再也没有踏入睡虎地。这事已经过去了千余年，胡乐清也没有改变当初的态度，也许是老族长之死对她的打击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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