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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样的懒懒午后,一样的骄阳似火,一样的车水马龙。照例倚在玻璃门上,照例摞着腿,抱着腰,吸着饭后烟的刘伟民,一如既往的冷冷的觑着眼前,一如既往的孤独,一如既往的漠然。
他略微抬起头,眯眼瞧着那艳艳的阳光,此时他十分讨厌这阳光:你既这么热这么亮,为何不能穿透我的胸膛射进我的心里,将我那冰冷灰暗的心点燃照亮。强哥,我的太阳,你在哪里?今生还能再见你么?
正在伟民又照例陷入对强哥的深思中时,一个嵌在他心里的似曾相识的身影,正吃力地踏着破旧剥蚀,装满酒水的三轮脚踏车,从他面前缓缓的经过。
伟民一惊,复又定睛仔细瞧了一瞧,那不是强哥是谁?虽说蓬头长须,衣衫褴褛,但只那英气逼人的双目,这世上除了叶明强,再无第二个人拥有了。
刘伟民刷的扔掉才吸了半截的香烟,飞速跑到车前拦住去路,男儿泪已颤颤的积在眼圈中,只羞于落下:“强哥,强哥......”一叠声叫了好几遍。这时那踏车人正低着头,并未看唤者是谁,心里却一阵刺痛。自打入狱后,这七年多来,再也没人叫他一声强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怀念当年那一声声的“强哥”,多么想念他的那些忠肝义胆的兄弟。此时,突然听到这一串情深意重的呼唤,岂有不心酸难抑,悲从中来的。还未瞧清唤者是谁,自己倒在唤者之前滚下热泪来。
叶明强扯过脖子上挂着的湿腻的毛巾抹了一把泪后,仔细瞧了瞧眼前的人,那不是他当年的左膀吗?那不是他当年出生入死,甘苦同当的兄弟吗?那不就是当年的刘伟民吗?刷的就跳下车,真真是两个男人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好一番唏嘘感慨过后两人便各自诉了别后之况,以及近况,并相约晚间同饮。
夜晚,地面的暑热还未完全消散,余威仍让人热的难耐。
满街霓虹闪烁,流光飞舞。兄弟俩搭着肩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样酱黄油腻的脸上一样洋溢着久违了的发自心底的笑容。
在一间小饭馆里落了坐,伟民直教服务员上好酒好菜。叶明强也不阻止他,虽知道他囊中也是羞涩,但却绝不能拂这盛情。一会,酒菜上桌,伟民双手执瓶,立起身,躬身就给叶明强斟酒,叶明强只微笑注视着他:两颊微红,脑门鼻尖都挂着细密的汗珠,但满脸敬重之意竟和当年丝毫无异,不禁心生无限感慨。
“强哥,好多年没给你倒酒了,好多年没陪你喝酒了,今天你一定要陪兄弟畅快聊天痛快喝酒,一醉方休。”刘伟民虔诚的说道。听着这样的真情挚语,叶明强越发觉得自己当年器重他实属英明之举。便忙答:“那是一定。”
伟民替叶明强斟完后又替自己满斟了一杯,擎起杯便一口喝干,说:“小弟先干一杯,敬哥哥。”叶明强也举杯示了一下意,也一口喝完,说:“伟民,感谢你这些年后还像当初一样敬重我,我很高兴,敬你。”
“强哥,你说这话我不爱听,当年你对我的恩情,我此生不忘,若不是你当年抬举,我怕是早回乡务农了,何能在这城市立足?别人记不记你的恩,念不念你的情我不管,我还会像当年一样跟着你打天下。”
听伟民说完这话,叶明强又觉安慰,又觉好笑。安慰的是这小子果然直性义气,七年过后对自己的感情依然如旧;好笑的是他竟还似当年那般憨傻。自己已是沦落到送酒水过活了,他还要跟自己打天下。
“还打什么天下,还想再进去?”叶明强问道。
伟民忙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意思是强哥你干什么我就跟你干什么。”
叶明强无奈的笑着,举杯,碰杯,饮酒。
“知道林志刚的下落吗?”叶明强问道,伟民吃着菜,答道:“听说在附近的城市,还听说他好像结婚了,具体我也不清楚。”
“哦。”叶明强淡淡的回应,“田娇娇呢?”又继续问道。
“娇嫂啊,听说后来去读书了,我也不确定。”
“还叫娇嫂?”叶明强嗔道。伟民抱歉的说:“以前叫惯了,随口就叫了出来。”
俩人推杯换盏,吃菜谈心,玉液琼浆也不知喝了多久,肺腑之言也不知吐了多少,相拥出门时都站立不稳,跌跌撞撞的往伟民租住处走去。一路上两人旁若无人的你一嗓我一嗓的嚎着不成调的歌,无比开心,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到家后未洗未漱未脱未换,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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