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到像韶山一样的小山村
  第二天，爸妈起得很早，他们着急赶回家。家里的三亩责任田正缺水啊，收获未卜。以**种田经验，离收割半月的水稻主要是要防虫，防干旱。否则，缺水或一场虫害，就会减产或颗粒无收。妈妈出来已有四天了。田里的事多得很呢！张伯伯和唐伯母也不强挽留了，“再见了，张婴宁！再见了，张婴静！再见了，张伯母！”张伯伯就解缆拔船送我们回家。

  摇曳的木船在湘江上晃动，波光粼粼。翡翠般的水面让人心情荡漾，两岸陌上花开，人家瓦房依次后退。金黄的稻浪次彼起伏。我是徜徉在山水之间，分不清自己在山水中，还是山水在自己心中。我有点释然，因为遇见了张伯伯一家这样的人，宁静而安然地生活。宁愿放下荣华富贵也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没有半点抱怨，随遇而安。

  张伯伯则豁达惯了，又在船头唱：“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百代兴亡朝复幕。江风吹倒前朝树。功名富贵无凭据，费尽心情，总把流光误。浊酒三杯沉醉去，水流花谢知何处！”我觉得张伯伯好像懂我似的，他在有意点化我。木船在湘江河前进，离我的出生之地越来越近了。

  此时的我满怀地悲哀，原以为可以鲤鱼跳出农门，光宗耀祖。现实总是残酷！而如今我灰溜溜地回来了，生我养我的像韶山一样的老屋院子！

  老屋院子是我的出生之地。相传明朝洪武年间，江西出土匪。有二位姓王的弟兄，携带全家从江西移民到老屋院子这里，开垦田地，起屋架梁，繁衍生息，代代相传。有族谱为证:善庆堂王氏一支家谱字派……礼、乐、修、明、定，湘、南、泰、运、开，传、家、徵、世、泽，光、国、蔚、人、才，道、立、英、贤、作，心、恒、孝、友、培，熙、朝、荣、俊、彦，宝、树、植、庭、槐。……到我爸这代已有32代了。我是荣字背份，在族谱上我的名字是王荣光。族谱上有家训，三槐世第，及至于今，英才辈出，卓尔不群。王姓祖训，孝悌为先，忠信为本，惟耕惟读，恩泽子孙。不奢不侈，颗粒成廪，婚丧从俭，持家以勤。嫁女择媳，勿尚重聘，积德行善，不惟俗伦。自强自立，处事以忍，广结贤良，不谋非分。当差有事，尊上宽仁，努力进取，友朋谨慎。勿以诱善，祸及自身，勿以亲恶，招惹公忿。酗酒无度，伤其身心，聚众赌搏，财帛散尽。贪婪飘荡，荒废青春，胡作非为，辱没先人。恋衙投宦，必爱人民，忌才害贤，毒族害群。耸人告讼，不如兽禽，利令智乱，灾难必临。祖灵在天，察尔甚真，阴诛阳谴，追究必深。祖灵阴佑，和顺永存，后裔繁昌，福寿盈门。一荣一辱，天地一新，世德世业，纠察昭昏。一谦受益，一满招损，神灵有鉴，莫辱斯文。阴受其殃，阳恶是因，安贫乐道，其心也欣。焚毁朝夕，何堪明晨，纨绔堕落，愧对乡邻。不肖为贤，浪子如金，振兴美族，直上青云。秉公惩戒，繁荣后昆，恭愿后裔，永传家珍。百世不竭，积厚且纯，张德扬惠，守规遵训。家训是乾隆8年刻在村口一块大青石上的。一棵大樟树像伞一样罩着大青石。我相信这块大青石是有灵性的。村里有个老病号王朝云，常年有病，卧床不起。记得1985年，王朝云的老婆从外面带了一位搞业务的男人回家睡觉，不守妇道，后来得怪病死了。王朝云没多久也死了。

  解放前，地主王熙然当乡长，直到解放后土改。王熙然被斗死。他的二个儿子，一个被打哑了，绰号强哑子，会养鸭子。一个叫王朝贤读书多，后来做了祁阳七中老师，升官到副校长。解放后，老屋院子权力分为三大家：王朝多家族，王朝学家族，王荣生家族。新兴起的是王荣生家族，王荣生自幼好斗。1980年当了兵，1983年退伍后，当了村长，征收征粮是他主要的工作。王朝多家族是老牌权力中心。王朝多爸1953年抗美援朝当兵，回来后就当了村支书。后来又传给了王朝多，村里鸡毛蒜皮，婆媳哭闹都靠王朝多调解。王朝多有三儿子。大儿子进县垃圾站当了站长。二儿子做组长，预备子承父业。小儿子读了初中一年级，读书逃课，回村做了学前班老师。王朝学有点文化，外号“赛诸葛”当副村长兼会计多年，家境颇丰。一栋三层小洋房特别显眼。

  老屋院子村共36户人家。村里承包水库的是王朝来；杀猪的是王朝有；打铁的是王朝铁，专打农具铁器；当教师的是王朝南和王朝北，子承父业，他们都是王熙龙的儿子；我爸爸王朝宗是赤脚医生，算半个文化人；道士王朝天，吹拉弹唱样样会，村里老人百年就请他做道场;王熙炳瞎子会算命，会治小孩子半夜惊哭。鳏寡孤独的有村东的王荣顺，王荣利两弟兄，都是单身汉。老单身汉有外姓的刘学海，后来进了养老院，最后老死在养老院。村里有两人已经悟道，一位是王熙慧老人，自幼读四书五经。一不做官，二不求名。一辈子种田，自力更生。甚至有机会做教师，他也不做。另一位是王熙雪老人，没读过书。你看他说话“人的肚子肠子里好多屎，没有那一个是干净的”。

  老屋院子以自然界的风水来是相当好的，前临湘江，后靠青山。只是青山矮了点，难成大器。当官的自顾捞好处，哪管别人。所以人文风水极差。我认为我高考落榜的原因是老屋院子人文风水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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