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6 / 6)
        给母亲看病抓药，家里钱罐子翻了底，哪有钱给我做路费。我上路时，柳大花在我荷包塞了30元钱，这是她存了十几年的压岁钱。

        微风吹拂在湖面上，荡起丝丝缕缕涟漪，几只水鸟歇在湖岸草丛里，忽而又“呼啦啦”飞到荔枝、桂圆树上。看着柳大花消失的背影，我踩在破旧汉砖铺就的湖岸人行道上，迈出了第一步，太沉重，又仿佛看见了先人追寻太阳的光明而洒下的晶莹的汗珠，那汗珠闪耀的勇气之光催促我前行的脚步，奏响“踏踏踏”的节奏。

        才走出几十米，一个身影出现在黄昏下，正是上湖的桂聋子。18岁时发高烧，最终摊上智障，又聋又哑，父母双双早逝，全靠在他幺叔家吃救济粮长大。身高近一米八，肥头大耳，厚嘴唇朝上翘，像母鸡嘴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太阳出来就出门，从上湖走到江边，又从江边走到下湖，再从下湖回到上湖，或沿姊妹湖岸一圈圈地走，太阳落土才回家。饿了，捡地下的东西吃，甚至抓起垃圾堆里的食物也朝嘴里塞。离开老家的此时此刻，胸口又涌出莫名的酸楚、惆怅、愁绪。

        “馒头，买馒头！”叫卖声又尖又亮，老远听得见，邬娅美挑着两个锑锅，从对面过来了。

        “买五个！”我挥了挥手，邬娅美几大步走向我。

        “您爸照顾我不少，仁义娃喜欢吃，就不收钱。”邬娅美放下挑子，揭开锑锅，捡了五个，装进塑料口袋，硬往我手里塞。

        “不收钱，生意又啷个儿做下去！”我掏出**，丢进邬娅美那竹篓，她生死不收，推了几个回合，才装进荷包。

        “你也来一个！”邬娅美又捡了一个馒头，递给桂聋子。

        “买馒头，馒头！”邬娅美又扛起挑子，劲步离开了。

        “阿爸帮我饮战马，阿妈给我缝补衣衫，亲爱的姑娘，向我招手笑，喝一杯奶茶情意深．．．．．．”付瞎子那《骏马奔驰保边疆》二胡调远远地飞进我耳朵，这是为我拉响的送别乐章？抑或为我奔走远方鸣响的流浪曲？

        望着邬娅美、桂聋子隐没在黄昏下的背影，怀想脸朝黄土背朝天梦想刨出致富希望的乡亲，仿佛有盏闪烁的灯，照耀我前行的路。

        姊妹湖被我甩在身后，熟悉的山峦、田野在我坚挺的步履中越来越远，我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向奔腾咆哮的长江挥舞手臂：“等着我！我的家乡，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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