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9 / 13)
        金彤，色赤，金缇，色橙，金枫，色黄，金松，色绿。这是金碧的四个义兄，都死在了任上，他们用匆忙的一生教会了金碧什么是修罗战场，与其说，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倒不如说，是他们用被吃掉的命运，换来了短暂的大口吃人，“从替咱们官家除掉第一个人起，我就知道官家早晚有天会除掉我。”这话，金缇和金枫都对他说过，“你不能走上我们四个的老路，你本来就和我们这些卖进宫中的穷苦人不同，只要你想，你至少有勇气和命运一搏，”金松死前道，“哪怕只是鱼死网破。”

        “哥哥们，天下又不太平了。”空对着四座孤冢，抱瑟席地而坐的金碧，这么唉声叹气道，“我参与了一个会给官家掀起轩然大波的计谋，若是四位哥哥还心疼小五，请保佑我，不会死在这一关。”

        可即便如此，韩王的刀，他就能避开吗？心中已有答案的金碧架好他的瑟，手指按在弦上，不知从哪个音先弹起，“可是官家需要的，是那个穆东峰，”金碧道，“不是如今这个真有谋反之心的……韩王，他以为自己卧薪尝胆，官家却不是吴王勾践，会给他密谋造反的时机。”

        悠扬琴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顺着不断被雨水打落的枯叶落到他肩头，就来自于身后的小山坡，他看不见藏在死角里的抚琴人，那人却可能已经发现了他，“是请咱家鼓瑟相和吗？”金碧会到了意，将两手又放上乐器。

        “不对，是斗曲。”

        一曲无名战歌，在这个阴郁的暴雨天响彻山林，那抚琴人野蛮至极，若说他人抚琴都是高山流水，温柔到与世无争惟盼知己，这位则是释放杀意，他把琴弹出了对抚琴人刻板印象的愤怒，而琴喻示的那些君子美德，在他的八根手指下成了小人劣性，高贵人的乐器可以发出如此接地气的声音，若不是金碧擅长应对人的各种脾气，他就只是陪衬，现在的争相上下，更像极了术士隔空斗法，未见敌手，胜负却近在眼前。

        这是个痛恨礼法教条的人，琴音如此叛逆。失手的金碧扯断了瑟的某根弦，毫无预兆的败给了抚琴之人，“什么声音？”忽然马儿嘶鸣声传遍此处，嘈杂的噪音伴随着一群蒙面人的脚步在金碧视线所及之处闪过，警惕如他立马收了乐器上前一看究竟，身后却打来了串锋利如剑的九节鞭。

        “……”藏在斗篷下的武器惊艳亮相，金碧解开他腰上的一串锁分铜，转身回击背后偷袭之人。

        赶着把《广寒兵书》送去山海关的穆东峰被一群蒙面武人围在了林外空地，见惯了大场面而处变不惊的他只是刹住了马，泥水溅了三尺高，风的急流吹倒了他扣在头顶的笠帽，冰冷雨水打的温热面颊有如冰火两重天，罕见的金色双眼，将四溢杀气司空见惯。

        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回道：“来向穆宗主讨要一件东西。”又道，“若您配合，我等也省的动手，大家都清静。”

        穆东峰笑道：“所以配合你们，我还有时间交代后事？不配合就立刻去死，是这样对吧？”

        几乎只用了几次眨眼的功夫，他就知道了自己摊上多大一个麻烦。金碧明里暗里的向他透露“官家的敌人是韩王”这个消息，让他不必交出真正的兵书，只需要请吴钧天去山海关，这个目的在向韩王宣战的局，看上去就没他什么事了。救太子的办法不是只有听敌方的以书换人，完颜苍龙那么想得到《广寒兵书》，东西拿到手以前他绝不会伤害大江的太子余庸。大江有足够的时间去计划营救太子，官家要的是韩王看清他只是个亲王的位子。可穆东峰不是个好被牵着鼻子走的棋子，官家这么折腾他，他实在怕自己一时不慎步了亲爹后尘，且消息这么不灵通，他如何确信吴钧天真的会去山海关，而不是反被官家那个老奸巨猾的一道算计——毕竟，兵工厂这么至关重要的国有财产，长年累月掌握在一个叫穆东峰的江湖人手里，官家不想夺回吗？穆东峰知道他在政坛里那尴尬的处境。总之兵书与人必须送到山海关一个，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并让官家找不出对他穆东峰下手的破绽，穆东峰诚恳的交出了真正的《广寒兵书》，并由自己全程护送，于是他出现在了这里，冒雨向北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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