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杀心渐起 (1 / 2)
        长安城北面，东宫，大殿。

        李承乾脚蹬乌皮履，身穿绛纱袍白裙襦，头顶黄金束发冠。丰神俊逸剑眉星目，眉眼间满溢的坚毅和凌人气势却掩饰不去与他身份和气质都不大相称的警惕和焦虑。此刻的李承乾正紧皱着眉头在偌大的大殿中央慢慢地来回踱着脚步，几次停下来想要对侯君集开口却欲言又止。

        侯君集一直站在原处，大而圆的脑袋随着李承乾的走动而来回摆动。身上的翻领窄袖袍衫的胸口和后背位置有盘龙及鹿的刺绣，透露着他的高阶武官身份，粗犷的容貌和络腮胡子也在一定程度上展示了他近乎粗野的性情。

        李承乾因为自小患有腿疾，他的慢慢踱步比正常人还要缓慢几分，这样的来来去去让一向急脾气的侯君集看得纠结无比。侯君集面对李承乾的几次欲言又止早就等得不耐烦，但是多少有些碍于他太子的身份才一直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承乾老弟到底行不行你倒是给句话啊，你看你这来回来去走了都有一炷香的工夫了还没拿定主意，都快把你侯叔我急死了。这么关键的时刻你可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啊。”侯君集终于还是等不及李承乾先开口，粗砾般的嗓音和他的面容有着很高的匹配度。

        李承乾终于在离着侯君集一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面对着大殿深处叹了口气。“难道一定要杀了他吗？”

        侯君集几步走到李承乾身边。“我的承乾老弟，你不会是要反悔吧？那突厥王子已经提前送了消息过来说那两百突厥人差不多三天前就已经到了长安了，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了。”

        李承乾继续缓缓说道：“四皇子只小我一岁，我和他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他性情憨厚不计得失，即使我总笑他胖，他却从来没有拿我的腿疾开过玩笑。更何况他从来都没有对那个位子有过想法，除了喜好读书有几个同样是书呆子的朋友之外，也从未见他主动结交权贵。这样的亲弟弟，让我怎么能轻易下得去手。”

        侯君集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承乾老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那点手足之情？当年你爹要是在乎那点兄弟情谊的话，死在玄武门的可就不是他的两个亲兄弟了。四皇子是没嘲笑过你，但是你爹从你会走路的时候就嫌弃你腿上那点毛病这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些年你爹对你怎么样，对四皇子又怎么样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古玩字画奇珍异宝咱就不说了，芙蓉园那么奢侈的一个园子都能给了他，那是他一个四皇子应该得到的吗？这种等级的赏赐分明是太子才配拥有的。所以说哪怕没有这么多年对你们兄弟俩的区别对待，单凭这个园子就能看出来你爹压根儿就没打算把那个位子传给你。”

        李承乾陷入了沉默。

        侯君集趁机继续说道：“话说回来，那突厥王子等一会到了之后发现你出尔反尔毁了之前定下的条约，他绝对会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你把他捆了甚至杀了都没用。因为以我多年跟他们突厥打交道的经验，突厥王子肯定提前做了交代，万一等多长时间之后出不了东宫，我猜那两百突厥狼卫十有八九就要在长安不同的几个地方开始放火杀人了。他们这样在长安闹起来你就是骑虎难下了，私通蛮夷祸乱长安惊扰圣上那就是死罪。哪怕你爹看在你是太子的份上饶你一命，那突厥王子万一交代过到时候分出几十个狼卫去芙蓉园，不管能不能杀得了四皇子，只要到了芙蓉园，你私通突厥人谋杀四皇子的消息就算散出去了，那样的话就算你再怎么解释求饶都不好使。我跟你爹一起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我是太了解他了，为了安抚文武群臣和皇亲国戚，为了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你肯定是难逃一死。这样算下来，你不但没能主动出手保住你太子的位子，岂不是反而被一个蛮夷的狗屁王子玩弄在股掌之中了吗？”

        “放肆！”李承乾突然一声怒喝，转过身来看着侯君集，面色凝重而威厉。

        侯君集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但仗着的身份做加持，转瞬之间就稳定了自己的神色。

        “承乾老弟你别激动，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一直在帮你分析事态的严重性吗？”侯君集的语气平缓了一些。“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吗？咱堂堂大唐的太子哪里是那些蛮子所能比的。

        李承乾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因为一个突厥王子的存在而受刺激，也放缓了语调说道：“但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突厥人有什么额外计划也是我们要防备的。西市开市的时辰过去一会了，不出意外突厥王子就快到了，不妨等突厥人到了之后处理好他的额外条件再动手也不迟。”

        侯君集暗自后悔刚刚刻意强调了突厥人的重要性。“承乾老弟你看你又多虑了，我刚才就那么胡乱一琢磨。要我看啊，别说两百，就是两千什么狗屁突厥狼卫也不敢在长安瞎折腾。长安城多少侍卫和官兵，戒备有多严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是闹起来保准不出一炷香的工夫都给他们灭了，一个狼崽子都跑不了。再说了，突厥蛮子还敢要什么了不起的条件，都答应事成之后让他从突厥王子成为突厥王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再说了，那派到西市接应他的侍卫都过去一个时辰了都没见回来报告，说好了今天西市开市之后就到，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战场上蹦跶那么欢，来大唐拜见当朝太子却是磨磨蹭蹭的。这要是到晌午都不来，耽误了大事，别说是突厥王，就是将来突厥人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还说什么要当面谈一个额外的条件，也不掂掂自己多大分量。”

        李承乾听侯君集又开始反驳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便又在大殿里来回踱步，等侯君集说完的时候回头瞪了他一眼，但是忍着没有像刚才那样发脾气。

        侯君集自然看到李承乾脸色不好看，于是又变成了平日里惯用的嬉皮笑脸。“我这不是为你好嘛，你侯叔我可是打小看着你一点一点长起来的，你这太子的位子都快不保了，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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