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下密谈
  【帝京皇城】

  时间回到现在。齐阳跟着一位公公向偏殿走去，宽大阴冷的走廊只有他们两人。走廊两旁的白色帷幕被夜风吹拂着来回摆动，墙壁上烛台的火苗若隐若现，有的已经被风吹灭。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就是那么静静的走着。走了约莫五六分钟，公公把齐阳带到了偏殿。低着头，弓着腰，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齐阳进去。

  齐阳推开门，殿内很安静，不见一个侍女，不见一个护卫。往里走去，亮光越来越暗，厚重的大门好像抵不住寒冷的夜风，风从门缝中吹了进来，齐阳打了个冷颤，了。往里瞧去：景帝弓着腰在桌子前不知打磨着什么，沙沙的打磨声不时传来。齐阳寻着声去，看见自己父亲只批着一件毯子，在一盏并不明亮的油灯下打磨着一块铁片。

  “爹，我来了。”，这句叫的颇亲切，但却换来了齐明璋的一声叹息，他说：“叫什么爹啊？你现在是皇子了，规矩不懂吗？看来那些个下人没把你教育好啊，改些日子是该敲打敲打了。”，“儿臣知罪，父皇深夜不眠，打磨这铁片子干什么？”，齐明璋没有正面回答他，甚至没有抬头看齐阳一眼，还是在专心致志的忙着手头的活，反问了一句：“听说你今天遇刺了？”，这消息传的倒是快，还没两个时辰，齐明璋便知晓了。“谈不上遇刺，街上有人行凶，我是替别人挡了一剑。就是挑破了皮，没什么大碍。”，齐阳想表现的勇敢点，就算得不到自己父亲的夸赞，几句安慰的话也好。但景帝的心思却好像不在自己儿子遇刺这件事上，说道：“没事就好，你挡剑的那个人你可认识？”，“今天刚认识，叫徐枭，好像是州乾的人吧。”，听到“州乾”的名号，齐明璋忙碌的手停了一下，说：“人没事就行。”齐明璋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没事”，齐阳听后顿觉失望，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天底下哪会有当爹的不关心自己儿子安危的人？也许齐明璋就是这样的人罢。景帝全程没有抬头，手中的铁片好像要比眼前的儿子重要的多。齐阳半晌没说话，就定定的站在一旁看景帝忙乎，他多么希望他爹能关心关心自己，但却等来了一句：“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这些日子好好跟仇锦厢学棋，没事别往街上乱窜，不太平，知道吗？”，齐阳很识趣的告退了，才十七岁便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他现在觉得自己父亲好像不是原来那个他了，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齐阳觉得奇怪。但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没心思想这么多，便招呼人打算出宫归府。

  严凌霄在旁边的花园里看着齐阳走远，整理了一下仪容便拐进了偏殿，急匆匆的，走路带起来的风还吹灭了几盏烛灯。脚步声越来越近，齐明璋放下手中的锉子，拿起打磨好的铁片端详起来，目光所向，正对着帷幕，烛光下，那铁片呈长方形，上下有两个小孔，边缘被磨薄，材质也不是一般铁质可比。

  严凌霄拨开帷幕，走到了景帝面前，看着景帝拿着一块铁片，像端详一件艺术品一样仔细，就敢没打断他，静静的站在一旁。“来了啊。”，“来了。”，“今天街上的事你给我讲讲。”，严凌霄听到景帝在问话，连忙应答道：“今天二皇子跑到街上，碰见了有人行凶，就是见义勇为吧，替那人挡了一剑。”，“那人是谁呀？”齐明璋问的有些漫不经心。“那人是州乾将来的当家人，徐财州的儿子，徐枭。行凶的应该是欠了州乾的钱，伺机报复。”，每每听到“州乾”，齐明璋总有些莫名的小心思，但又说不准是什么，也许是好奇吧。当年他任兵部尚书的时候帝京还没有“州乾”这么个势力，但这两年却迅速壮大，成为了帝京内皇族之外的第二大势力。左右帝京城百姓的衣食住行，还背地里打探各路消息，手里掌握着不少官员的黑料。“阳儿这一剑挡的好啊，他现在和州乾搭上了线，以后走路会方便不少。诶？你今天去接他的时候见着那个徐枭了吗？”，“回陛下，见到了，二十出头，毛手毛脚的。”，“那州乾那边呢？也去人了吗？”，“去了不少，臣带了三队禁军，州乾那边来的人不比我们这边少。领头的叫秦乾，州乾的右城头。”，听到这，齐明璋才把手中的铁片放下，甩开身上的毯子，换上长袍，接着说：“有意思。”齐明璋站起身来，直了直腰，拿起桌子上的佩剑，一手持剑一边往外走。“陛下可是要回寝宫？微臣送您。”，齐明璋摆摆手，“你这是不放心朕啊，怎么？你手下的禁军都是吃干饭的？别忘了，朕和那些娇生惯养的天子不一样，朕当过兵。”，齐明璋把话说的很明白，这高大的萧墙把危险拒之门外，就算有个什么刺客，也伤不了齐明璋。“陛下说的是，微臣告退。”，“走吧走吧。”严凌霄先行一步，向外走去。

  齐明璋一个人走在宫道上，两旁的高墙下，齐明璋显得很是渺小。他慢慢悠悠的走着，很静，很轻。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害怕黑暗和未知，但这二者却好像对齐明璋不齐作用，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无边的黑暗与血腥曾淹没过他的双眼，他不怕黑暗，因为他曾在黑暗中徘徊。这副躯体是他的面具，用来遮住他黑暗的灵魂，没人能看透他，即使是追随他二十余年的娄宪忠。因此，面前这好似无边的长廊，无光无声对他来说犹如平步青云。

  齐明璋走到拐角，稍作犹豫，顿了一下，只是一瞬，长剑出鞘，锋利的剑芒划向拐角的另一边，只听得“咔”的一声，被挡了下来，挡剑那人向后一个趔趄，但好在稳住了步伐。齐明璋走过去，扶稳娄宪忠，把剑缓缓的收回剑鞘。黑暗中两人相遇，打招呼的方式不是言语而是兵刃，娄宪忠拿着剑对着齐明璋作揖，说道：“陛下好力道，卑职差点没接住。”，“大晚上的在这等我，肯定有要紧事说吧。”，“正是，陛下，探子刚才来报，说看见仇公公进了马尚书的府邸。”这仇锦厢虽统领宦官，伺候皇族，但这老是往宫外面跑实在可疑，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手下人有这么多小动作都难免会心生不快。但齐明璋给的答复却是：“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他们两个人有自己的小算盘我们也不能拦着不是？你就负责盯着就好，其他的，静观其变。”，“静观其变”是齐明璋下给娄宪忠的指示，娄宪忠总能听得齐明璋说话的深意。“明白了陛下，卑职会再派些探子去盯着的，要是校事府能帮忙的话，会容易不少。”，“唉，情况你也知道，校事府是先朝留下来的，监查六部，平反止乱，势力遍布朝野，树大根深，为明镶公亲设，能不能听我们话，不好说啊。”，“那陛下有什么办法吗？毕竟校事府的势力在朝中难以撼动。”齐明璋现在有点发愁了，反问娄宪忠：“知道他们校事府最大的用处是什么吗？是保护皇帝，预防谋反。很讽刺吧，他们没能防住我。”，娄宪忠听出了此话的深意，反应很快的回答：“陛下承袭天命是命中注定，但校事府确有办事不力之嫌。”这话模棱两可，到了齐明璋耳朵里就只剩下“命中注定”和“办事不力”四个字了。“校事府那帮子人寡人欣赏的很呐，他们个个胸怀大志，桀骜不驯，没防住寡人确实是给了他们一些打击。但校事府这块骨头还是是有些硬，这段时间你我二人就谁都不要去啃了。”，“那陛下的意思就是放任校事府不管了吗？”，娄宪忠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说道，“不管？不，管还是要管的，毕竟几百来号人呢。我国新立，各个地方郡守肯定不会安分，大有起兵勤王之势，眼下要先稳住局势，巩固政权，我大景受不住下一次内乱了。”，原来齐明璋早有打算。他靠政变夺取的皇权于情于理都不合乎立法，景国全境四十八郡，能和齐明璋站队一边的寥寥无几，除了在东部边军中有不少拥护他的将领外，其余各郡各军都对他的所为大有看法，更有甚者，还有一些军队至今仍称自己为“顺军”，这一点他很明白，他齐明璋自心地的不想做“一日天子”。

  “陛下所言卑职明白了，卑职还有一事要告知陛下。”，“讲。”，娄宪忠缓缓说道：“卑职安排的探子瞧见伯龄先生昨日进城了。”，这消息可乐坏了齐明璋，遂问道：“哦？伯龄？杜伯龄先生吗？”，“正是，探子瞧的真真的，确认是伯龄先生无误。”，“这可太好了，那伯龄先生去了何处呢？”齐明璋追问道，看样子好像这杜伯龄是个“大人物”，而且是对齐明璋十分重要之人“具体到了何处就不得而知了，探子瞧见伯龄先生进了马车，一路向东，到了州栏桥就跟不过去了，那边在进行肃反。”，“好啊，伯龄一到，是天佑我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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