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断粮之患
        时间回到几年前，景国以东的东于人不停的进犯边疆，边区重镇接连失守。东于人野蛮跋扈，有“屠村”的习惯，他们所到之处皆是皑皑白骨。时任兵部尚书的齐明璋奉命引兵五万支援东部边区。五万大军不眠不休，连行五天五夜，到达拐子道都护府时，全军上下已是精疲力竭，哀怨不断。

        【几年前，拐子道都护府内】

        子时七刻，外边除了狼嚎就再没有什么动静了。齐明璋趴在桌子上看着地图，眉头久久不能舒展，拐子道一线状况险恶，东于军队总计十几万人，密密麻麻的驻扎在拐子道一线的边上，而且得到线报，不日东于大军就会发起总攻，一但拐子道失陷，那后方来不及撤离的百姓就会任人宰割，生灵涂炭。

        “大人啊，还没休息？”说话的人是娄宪忠，时任参军。娄宪忠缓缓推门而入，打了个冷颤。“冯运禧这废物，一个月前怎么不打？现在把人家放进来了，赶都赶不回去了，我要不是因为他，能来这鬼地方？”齐明璋看娄宪忠进来，赶紧对着他诉苦，他把拳头攥紧，狠狠的捶在了桌子上。“大人，这冯将军对敌不利确是他的过错，您也不要太上火了，他不都死在马坡了吗。”，“对敌不利？！他对了吗！没打！他冯运禧连打都没打就死在马坡了，他不是废物是什么？！”齐明璋越说越仗气，接着骂道：“他冯运禧是死了，这烂摊子皇帝老儿要我来收拾，五万人对十二万人呐！这不就是要我们来送死吗！”娄宪忠也深有体触，看着齐尚书心情不太好，就打算告退明日再来。但气归气，齐明璋心性倒是极深，马上平复了心情，对着娄宪忠说道：“宪忠啊，深夜前来肯定是有要事相报，何事啊？”，“啊，大人，后方急报，您看。”娄宪忠拿出还未打开的信封，他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齐明璋打开信封，拿出信准备看，娄宪忠很识趣的背过身去，但他却摆摆手说：“宪忠不必如此，又不是什么密报。”齐尚书默读着，很长时间没有动静，娄宪忠偷瞄过去，突然！齐明璋把信纸揉成一团狠狠的扔在了地上。“怎么了？大人。”，“这。这是欺人太甚！”娄宪忠把信团捡起来，展开来看着。齐明璋怒气冲冲的说：“这南方遇了灾为何抽调我北部的军粮呢？五万人的口粮就这么给南方的灾民了？！闻所未闻。拐子道一破，不出十天东于人就能撬开帝京的大门，把皇帝老儿从龙椅上拉下来。”娄宪忠看完后默默的叹了口气，“这命令是陛下直接下的，上面都没有尚书台的戳，看来也是没有和六部百官商量啊。”，“他心系天下黎民百姓，就要饿死我手下的兵吗？我看这拐子道不守也罢。”，娄宪忠连忙拦下齐明璋，“大人慎言啊。”，“娄参军，交给你一件事，让军中的斥候的去周边的村镇征些粮食回来，朝廷把我们的粮分给了别人，咱们自己要想办法。”，“大人，现在周边都在撤离，难民要撤到红山去，路途遥远，征粮怕是很困难啊。”，“宪忠啊，有困难要克服困难，我们这么多人在给他们的撤离争取时间，他们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些粮食嘛？要是我们因为军粮不足撤了，那他们怎么办？将心比心啊。”齐明璋说的漫不经心，但又好像有几分道理。娄宪忠没有反驳，说道：“下官明白，天一亮就会派斥候去征粮，但能否征到，大人还是要想想后路，”，齐尚书扶着娄宪忠的肩膀，说：“宪忠的意思我都知道，后路我自会考虑。”说罢，娄宪忠告退，悄悄的关上了门。

        【次日佛晓】

        天还没亮透，黄沙漫天的拐子道都护府内，十余名干练的斥候整齐的列队站在大院内，面前的娄宪忠表情严肃，院内气氛十分凝重，大风吹的胡杨沙沙作响。这些斥候还不知道自己将会接到什么样的任务。娄宪忠冷厉的眼神打量着他们每一个人，娄宪忠压着声音说道：“昨天接到上边来的急报，南方大旱，我们的军粮都被分给了南方的灾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们会因为没有粮食而饿死在这荒野之地。这件事不许外传，不要再军中散布，懂吗！”，斥候们没说话，娄宪忠接着说：“很好，你们要做的就是到周边的村镇去征粮。遇到地主豪绅，只要是家里有富余的，统统征回来。不要故意伤人，不要难为妇孺，明白了吗！”，“明白。”手下斥候得令后纷纷上马向四周奔袭。疾驰的马蹄扬起了黄沙，初升的朝阳洒下了光芒，大漠中的拐子道以西便是干旱贫瘠的各个村镇。

        齐明璋在楼上看着斥候四散奔袭，心中却莫明的有一丝担心。

        斥候们三人一队，沿着村庄分布的路线一路向西，看到的尽是人间惨象，不同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杀伐屠戮，这一线多是人在绝境边缘徘徊的崩溃和麻木。一个接一个的村镇被主动的烧毁，“焦土抗战”的政策被落实的相当扎实，反正东于人来了也会这么做，不如自己早早动手，免得任何有用的东西落入敌手。越往西边走，难民的队伍越庞大，更有甚者绵延好几里，麻木的人群只是在疲倦的赶路，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身边快马疾驰的斥候。有的人累死了，死得无声无息，就是，走着走着突然就倒在了地上，后面的人只会绕开，不会去管；有的人病死了，死得痛苦不堪，临死前还扭曲着身体，“好心人”会把他抬到路边，不让其影响队伍的进程。这一切的一切，斥候看在眼里，但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但眼前又哪里来的粮食呢？他们想问问那些难民，但看到那些如骷髅般枯瘦的面庞，又从何问起呢。

        一行人犯了难，这一路上的稻田庄稼都被烧了个精光，也没有一座像样的屋子，几个人商量着回去复命，打不了回去被杖责一顿，也不要来刮这些难民身上的油水。

        一直到了傍晚，这队斥候才赶回大营。到了门口才知道他们是最后一队，几个人下了马，娄宪忠急忙迎上来，期盼的眼神好像再说：粮呢？斥候摇摇头，娄宪忠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扭过头对着二楼的齐尚书摇了摇头，这无声的交流中充满了无奈。斥候们列队站好，齐明璋缓缓走下楼，边走边说：“出去五队人，带回来两石多一点粮食，这可怎么办啊？啊，你说，怎么办？”齐尚书指着其中一个斥候，那斥候瞬间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知道你们难，百姓也难，朝廷也难，但我们更难！五万人！军粮不足维持数周，就是东于人不打，围也把我们围死了。”，一旁半天没吱声的娄宪忠终于说句话：“大人消消气，朝廷肯定不会不管我们的。”，听后，齐尚书略带愤怒的吼道：“朝廷？那群穿着官袍的畜牲只想着怎么瓜分我们的军饷！今天征粮一事，就这样吧。再强调一次！，断粮之消息不可外传，谁要是动摇了军心，军法处置！”说罢，娄宪忠示便意斥候们散了。

        【几日后】

        大漠中的都护府像泛江中的一叶扁舟般伫立在黄沙坡上，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营帐，唯有一面军旗还在随风飘动，其他的，不见一丝生气。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东二线，东六线皆已失守，北一线的部队也已经让撤回来了。”站在方桌旁的参将气喘吁吁的读着军报，齐明璋则专心看着地图。“各线人数还有多少？”娄宪忠问道，“北线两万人对东于五万人，还剩一万三千余人；东线一万五千人对东于五万人，还剩一万两千余人；南线全线败退，正在把部队撤到枯木河一带收缩防线。”，“军粮调配如何？”，“北线两天前就断粮了，东线估计还能撑三天，南线就。。”，“好了，不用说了。”齐明璋让参将停下，将笔墨出来，用力展平皱巴的纸张，吩咐娄宪忠给自己研墨，又自言自语道：“这东于人是铁了心要把我们围死呐。”他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在信纸上款款写道：东于贼寇进犯，拐子道恐难以御敌，五万将士已有断粮之患，臣兵部尚书齐明璋恳请陛下速调军粮支援东线，若拐子道被破，恐帝京危亡，臣请陛下思虑再三，护国上京，臣之本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写下最后几个大字，齐尚书用力的盖上了章，小心卷起来，封在木匣里，交给旁边的参将。“务必在五日内送到。”，参将接过木匣，行了个大礼，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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