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鱼 (1 / 2)
        春分。

        春雨润物细无声，苗疆地处南方，此时的苗疆已草长莺飞。

        一阵窸窣声，一个着苗疆服饰的小姑娘从茂密的灌木丛中探出了头，随后蹦跳着走了出来。伸手拭去脑门上的汗珠，眺望远方。

        这是一处山顶，朝远方眺望，树林逐渐的没那么茂密。

        小姑娘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先前跋山涉水的辛苦如云烟般消散。

        又一阵窸窣声，林中走出一个身着黑色苗疆服饰的老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格外的深。老人佝偻着背，拄着一根行山杖，不停地喘着粗气，显然在这般密林中穿行对老人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也只有小孩子才有用不完的精力。

        老人看了看前方的小姑娘，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露出了笑容。慢慢的倚着一棵大树坐下，解下腰间的水囊灌了两口，又从怀里掏出了几块用布包着的干粮，就着慢慢水咀嚼起来。仿佛他已经虚弱得容不得自己吃得再快些了。

        小姑娘还在欣赏着远方的风景。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咳嗽声，连忙转身向老人跑去，为老人拍着后心捋顺气息。小姑娘一边为老人拍着后背一边嘟囔着:“黑爷爷，我说了叫你别来吧。你看这下得遭多少罪啊。还得拖了我的脚程。”

        老人也不恼，猛灌了两口水，将哽在喉咙里的干粮噎了下去，咧口大笑，露出几颗还没掉完的牙齿。摸了摸不剩下几根枯发的头，道:“爷爷是拖慢了你的脚程不假但也是怕你在这一路上被人欺负了去，或是被头老虎叼了去，爷爷可就顶多只能找见你的衣裳了，在这十万里大山，想找见个人，也跟在那大海中寻根针差不多。说不定就在哪头畜生的肚子里，说不定就已经排都排了。”

        小姑娘一听，手上的力道不禁加重了些。“呸呸呸，这老头儿，咋不盼着自家孙女儿点儿好呢，就你这身板儿，老虎来了不也填不饱它的肚子。我一人说不定还好跑些，这有了你可就不一样了，指不定咱俩都得做了那畜生的餐前小菜。”

        小姑娘看了看老人手里的布包，小眉头一皱，开口道：“而且，黑爷爷，这有了你，这干粮可是少得快了不少。这都没了，您倒是把肚子垫吧了，孙女儿我的肚子可还是空落落的。不行，您得去弄几个套子抓几只野鸡啥的去，我今儿晚上可想吃肉。”

        老人颠了颠手里的布包，还剩了点儿渣嘛，用手捻成一小撮，放进了嘴里。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说道:“好啊，小花想吃肉，爷爷给弄去。”又一阵窸窣声，老人的身影很快被灌木丛掩盖。

        小姑娘终于忍不了这个穿着黑衣服的老头儿了了。“呸呸呸！长鱼落花！我叫长鱼落花！什么小花啊，你咋不叫我小草呢，这苗疆大山里叫小花的姑娘没一万个也得有七八千个！我长鱼落花，这天下就我这么一个！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再叫我小花！”小姑娘因为老人的一句话气得手舞足蹈，嘴里还不停地叫喊着“丑爷爷”“坏爷爷”之类的字眼。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并非只是一句玩笑话，苗疆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苗疆十万大山之中，虽说大江大河也是不少，但大都水流湍急，因此更多的是祖祖辈辈都在大山之中寻生计的人。捕猎是苗疆人铭刻在骨子里的技能，十万里大山，猛兽比人多，人命也许在一口之间就悄然逝去。同时，也意味着山中的野兽是苗疆中永远也吃不完的粮食。想要生存就必须先敢于面对死亡。兽不死，则人死。道理很简单。越老的苗疆人，猎兽的经验就会越丰富，在“猎”上老人们年迈的身子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小姑娘虽说嘴上对老人不满，但心里还是担心老人的安危。脱下鞋子，三五下爬上了一棵大树的树梢。在苗疆，孩子们大多都是没有长毛的猴子，可能有爬树不厉害的，但绝没有不会爬树的。

        树林很茂密，灌木丛生，老人身子看上去本就瘦小，此时哪儿还有老人的踪迹。小姑娘心里又气又怕。

        叹了一口气，看向远方的太阳。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太阳就会落山了。小姑娘托着着腮帮子，思绪飘向了天外。此去中原，一老一少，虽说听闻中原龙阳天子统一了其余八国。如今已不是那般天下大乱，战乱频繁的年代。她也知道，在以自己为中心，十里之内，不知藏了多少高手，她很清楚自己对于苗疆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她也知道，自己除了那个老头儿以外，在苗疆再无亲人。黑伯伯对自己很好，但那也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吧。就像四周藏着的那些人，他们为了她，也许从出生开始，命运就已经被注定。可是，她不想黑伯伯对她那么好，她知道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他，只是因为她。她也不想四周的那些人跟着她，因为，他们一旦见了阳光，都会死。他们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她只希望能有人像黑爷爷那样，能一直陪着她，无论她去什么地方，都可以一直在她身边，哪怕是叫她小花，也可以啊。

        只可惜，她也知道，黑爷爷，已经陪不了自己多久了终究会是一个人的。可她今年也不过七岁啊。

        小姑娘倚着一根粗壮的枝干睡着了。夕阳照在脸上，小脸精致得哪怕连九天之上的童女见了也生不起骄傲来，映着身旁的绿叶，活脱脱一个生活中山间泽中的精灵，叫人心生怜爱。只是眼角的那一滴眼泪，又叫人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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