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尽管已经退休了，但是崔老还是每天维持少量的工作。用他的话讲，这是锻炼大脑，不让他懈怠下来。卧室特意有一间改成了书房，用来工作。这几天经常被老婆打搅的静不下心来，如今有了个孩子，想必也不会来叨扰自己了。

        崔老的妻子名叫李铭卉，在他那个年代可以说是很罕见的姓名了。在那时，家长们巴不得把他们能想到最好的字塞到孩子的名字里，希望他们能像名字寓意的一样飞黄腾达。铭卉是一个永远充满活力的女人，充满活力到不像是七十岁的样子，这也得益于当下的医疗系统。崔老仍然坚持传统的养生模式，而不是听信什么药物治疗来维持自己的健康。

        读与写是崔老最喜欢干的，在这个被数字化包围的年代，崔老还是坚持着对纸质书的追求，知识被用更多种方式呈现在不同年龄层之间，笨重的纸质书也愈发为人抛弃。崔老喜欢他坐在房间里，为书本所环绕的感觉。正当崔老扶好眼镜，翻开书本的时候，他听到了门开的声音。崔老抬起头，面前的不是铭卉，而是那个刚来的小丫头。

        “你想做什么？”崔老亲切地问道。女孩什么话也没说，她驻足在书柜前，看着上面茫茫多的书籍。崔老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不想去玩游戏么？”他问道，女孩摇了摇头。“您一定是有学问的人吧？”女孩第一次开口，她的声音很沙哑，看来还在变声期。“可以给我拿一本书看看吗？”

        崔老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请求，有些吃惊又有些开心。“嗯……让我找找啊……我书柜上给孩子看的书可不多……”崔老开始挨个审视他的藏品柜，“那些童话书之前都让我借去朋友家给他家的孙子看去了……”

        “不是儿童书也可以的。”女孩在一边小声说道。“我这书架上的书大部分都晦涩难懂，还是让我想办法给你整一本儿童书吧。”一边说着，崔老突然灵光一闪，他走到桌前。“我可以在我的账号里找一本电子书给你看看……”

        “我想看**的书！”女孩大喊道，这下可真的把崔老震惊到了，他见过的这么大的孩子，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温室里的花朵。“你还知道他？”崔老有些震惊地说道。“我听我的老师说过，他能给被压迫的人送来反抗的武器……”

        听完这宛若念台本一样的台词，逗得崔老是哈哈大笑。“倒像是个迂腐先生能说得出来的。”他说道。“两百年的老掉牙的东西罢了，不过你想读的话，我也不是没有，但是怕是你看不懂。”

        “可是我想您应该能明白。”女孩认真地说道。“如果我有不懂的话，我也可以问您，对吧？”崔老点了点头。“当然，只要你肯问，我肯定会给你解答。”

        就这样，崔老多了一个小学生，这也是他退休以来的第一个学生。这个学生学习起来很是用功，每天吃完早饭就和崔老一起蹲在书房里，崔老也没事就用她来数落铭卉，自然而然又是一番小打小闹。几天下来，崔老也知道了这孩子叫陈琪，老家湖南，今年也就十二岁，小孩子学习能力很强，好奇心也很盛，许多问题问的老师也要思索好久，但是不管怎么样，崔老还是对这个好学的孩子很是喜欢。

        在一天吃完晚饭之后，陈琪和崔老二人躺在沙发上，两个人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里的政评节目。“这种东西真是几百年都不会过时。”崔老说道。“就算电视这个家伙从大屁股变成了一张纸，都有人热衷于这种节目。”

        “崔爷爷，我有个问题。”陈琪扭过头，看着崔老。“为什么我们的社会发展到了现在，还是没有实现书里所说的，那种**社会呢？”

        “为什么人和人之间还是充满了歧视与不平等，为什么还有人生活贫苦……”

        “那是因为欲望啊，孩子。”崔老说道。“每个人都想着如何让自己更受益，在这样彼此挤兑的社会里，没有人会去同情那些比自己更弱小的人，他们想的只是让这些人永远痛苦下去，永远做奴隶，才能维持他们自己的优越生活。”

        “只有每个人都去奉献自己，每个人都平等待人，这个世界才会真的像书里所说的，成为真正的乌托邦。”崔老一边说着，一边换了个频道，他已经厌倦了有关于军事紧张的报道。下一个频道里又开始播报起了对火星开拓的新闻。“还有个地方……”陈琪直勾勾地看着电视，嘴里似乎嘟囔着什么。

        这个小丫头的脑子里装的东西和同龄人完全不一样。崔老看着陈琪，心说道。“你不想家吗？”他连忙岔开话题。陈琪看着屏幕摇了摇头。“我是被我爸卖给那些人贩子的，价钱我都记得，七万块。”她说道。“他们说，像我这么大的孩子，再养两年就可以生育了，所以给的钱多一点。”

        崔老没想到这种事情时至今日仍然存在，他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些，他虽然经常帮忙抚养这些儿童，但是孩子们大多不理解，也不明白他们可能遭遇的命运。崔老是一个不想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的人，他明白这些阴暗面，但他一向选择逃避。他从来不去和仁俊打听这些孩子的身世与将来，把他们当做人生中有趣的过客，去享受这一过程。陈琪冷静地说完这一切，“我不想那里，我讨厌我的家，讨厌我的父亲，讨厌那个买下我的人……”说着这段话的时候，陈琪浑身颤抖着。

        “我曾经想尝试杀了那个买下我的男人，但是失败了，他们一家把我关进地下室，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顿，又饿了我三天。我后来才被那些人救出来。”陈琪的双眼中流下泪水，她举起手擦了擦，崔老将陈琪搂入怀中，陈琪扑在崔老的胸口上，呜咽着。“那些人终将被法律所惩罚，他们也将会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崔老一边安慰着怀里的陈琪，一边抚摸着陈琪的后背。

        “就算逮捕了一个人……”陈琪从崔老的怀里挣脱出来。“也会有更多的人继续去干这样的勾当，也会有更多和我一样的人被当做零食一样卖出去。”

        “我想要去改变这一切！”

        崔老从这个女孩的眼中，看出了成年人都难以流露出来的，坚定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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