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王熙凤为何如此热衷于弄权
  王熙凤在书里和电视剧里一般给人的印象是有能力、八面玲珑、好表现、聪明、狠辣的这样一个人，表面看起来无懈可击，没有人是她的对手。但是王熙凤有两个致命的弱点，一个是贾琏，另外一有个就是权力。王熙凤之所以失败就是被人攻击了这两个弱点。关于贾琏，王熙凤内心是想追求一妻一夫制的，想独占贾琏，但是这在封建贵族家庭是不可能实现的，有权有势的人三妻四妾在封建社会是正常和合法的，可以说王熙凤是在跟整个封建社会制度在作斗争。关于这一点我们另外有文章会专门作分析。关于权力，王熙凤一直想扩充自己的权力，到手的权力舍不得放下，喜欢用权力给自己捞好处，贪权、恋权、弄权，不懂得妥协和收手。如果王熙凤对贾琏能够包容一些，如果对权力没有那么执着，那么王熙凤的下场都不会那么惨。可惜的是红楼梦是用史笔来写的，历史没有假设。那么我今天分析一下王熙凤为何如此热衷于弄权。

  第一，杀伐果决的快感满足了王熙凤的虚荣心。王熙凤刚开始协理宁国府的时候就发现了宁国府的五件主要问题：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责，临期推诿；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脂砚斋批语为以小见大，如果这五件事治理好了那么治理一个国家也不难。第二件问题有点像封建官场的职责不清、相互扯皮，第三件有点像封建社会官员贪污国家公款，第四件有点像封建官场的奖罚不明，第五件有点像皇亲国戚无法无天，裙带关系盘根错节，有能力的不能上位。作者这样写是以家喻国，暗指贾府是一个皇朝的缩影。

  再看凤姐是如何整治的呢？一是让彩明钉造簿册并一一确认，对宁府的情况做个大概了解；二是将所有管事的召集起来当众训话，把丑话说到前面，“既托了我，我就说不得要讨你们嫌了。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儿，由着你们去，再不要说你们‘这府里原是这样’的话”，即凤姐要除旧布新，和以前做个切割；三是明确职责分工，防止扯皮，“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里头单管人客来往倒茶，别的事不用他们管。这二十个也分作两班，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别的事也不用他们管。这四十个人也分作两班，……”每个人干什么都做了明确的规定；四是亲自监督确认钱财领用，防止冒领冒支，“凤姐命彩明要了帖念过，听了一共四件，指两件说道：‘这两件开销错了，再算清了来取。’说着掷下帖子来。那二人扫兴而去”，那二人扫兴而去，说明以前是冒领惯了，并没有人管，这次行不通了；四是赏罚分明，确立自己的威信，正好一个有体面的人迟到了，凤姐当中责罚打了二十大板，凤姐就是要通过惩罚这种有头有脸的人来树立自己的威信。

  在凤姐的管理下，众人不敢偷闲，自此兢兢业业，执事保全。书里说凤姐儿见自己威重令行，心中十分得意，书里还说‘凤姐忙得茶饭也没工夫吃得，坐卧不得清净。刚到了宁府，荣府的人又跟到宁府；既回到荣府，宁府的人又找到荣府。凤姐见如此，心中倒十分欢喜，并不偷安推托，恐落人褒贬’，越忙越得意，越忙月欢喜，凤姐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不仅如此，凤姐还在贾琏面前夸耀自己如何能干，‘我那里管得这些事！见识又浅，口角又笨，心肠又直率，人家给个棒槌，我就认作针。脸又软，搁不住人给两句好话，心里就慈悲了。况且又没经历过大事，胆子又小，太太略有些不自在，就吓的我连觉也睡不着了。我苦辞了几回，太太又不容辞，倒反说我图受用，不肯习学了。殊不知我是捻着一把汗儿呢。一句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多走。’，‘况且我年纪轻，头等不压众，怨不得不放我在眼里。更可笑[庚辰侧批：三字是得意口气。]那府里忽然蓉儿媳妇死了，珍大哥又再三再四的在太太跟前跪着讨情，只要请我帮他几日；我是再四推辞，太太断不依，只得从命。依旧被我闹了个马仰人翻，[庚辰侧批：得意之至口气。]更不成个体统，至今珍大哥哥还报怨后悔呢。你这一来了，明儿你见了他，好歹描补描补，就说我年纪小，原没见过世面，谁叫大爷错委他的。’，全部都是正话反说，夸耀自己如何了得。如果贾琏真的傻乎乎的去问贾珍，那么反而听到的应该都是对凤姐的夸奖溢美之词。

  第二，权力给凤姐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凤姐通过管家掌握了贾府甚至是宁荣两府的财政大权，那么这些钱财除了日常开支用度之外，凤姐还可以拿来干别的事，用钱来生钱。凤姐用钱生钱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放**，这个在书里有多次描述。放**的事情，凤姐早就干了，第十一回就有提，凤姐从王夫人那里回来问平儿有没有事，平儿回道：“没有什么事。就是那三百银子的利银，旺儿媳妇送进来，我收了。”第十六回也有提，旺儿媳妇来送利钱，但是贾琏在，平儿编了个香菱来找的瞎话混弄过去了。一个月就有三百两银子的利银，收入也是蛮高的嘛。因此凤姐对于能够协理宁国府非常得意，荣府的钱财加上宁府的钱财凤姐辗转腾挪的空间就更大了，可以放的**就更多了，赚的钱也就更多了。

  放**是一个赚钱的手段，还有一个重要的手段就是直接利用贾府的影响力赚钱，弄权铁槛寺说的就是这个。王熙凤给秦可卿送葬的时候，在馒头庵和静虚密谋干涉张金哥的婚姻。静虚先抛来了橄榄枝，说是如果肯帮忙的话‘张家连倾家孝顺，也都情愿’。凤姐是什么人，一看静虚就是个贪婪狡诈之人，所以不表态，欲擒故纵，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凤姐听了笑道：“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这样的事。”凤姐说这事不大，说明她能轻松搞定，说老太太不管，暗示静虚她可以管。果然静虚顺话说道，“太太不管，奶奶也可以主张了。”凤姐听说笑道：“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的事。”脂砚斋批为‘口是心非’，这里凤姐还是在吊着静虚，不给实话。静虚看这样不行，干脆来个激将法，说知道凤姐不缺谢礼，但是呢这样的事都管不了，可见贾府也是空有其名，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手段。凤姐听了这话，便发了兴头，说道：“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是陰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凤姐一开口就是三千两银子，再看静虚，老尼听说，喜不自禁，忙说：“有！有！这个不难。”这样交易就达成了，王熙凤假托贾琏出面干涉，守备家退婚，王熙凤坐拥三千两银子，有权力钱就是好赚啊！可惜的是张金哥和守备家的情投意合，双双殉情自杀了。这里似乎有在影射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悲剧，即两个人即便是相爱也是不能和命运相抵抗的，外部的干预才能最终决定贾宝玉的婚姻。

  第三，王熙凤对贾家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权力和责任是对等的，有多大的权力就要负多大的责任。凤姐管家不管怎么捞钱，不管如何作威作福，首先要把家管好，要整个贾家的大家族正常的运转下去。从这一点看凤姐做的是很出色的，是一个合格的CEO。我们看凤姐协理宁国府的时候，“目今正值缮国公诰命亡故，王邢二夫人又去打祭送殡；西安郡王妃华诞，送寿礼；镇国公诰命生了长男，预备贺礼；又有胞兄王仁连家眷回南，一面写家信禀叩父母并带往之物；又有迎春染病，每日请医服药，看医生启帖、症源、药案等事，亦难尽述”这些都是需要花钱的，钱既不能多花，又不能失了礼数；还有整个大家族的人员的吃穿用度，所有人的月钱发放；花大钱的像秦可卿的丧礼，那银子就跟流水似的，将来贾宝玉结婚的婚礼，迎春、探春、惜春出嫁的嫁妆，贾母年纪大了，贾母的丧礼的钱也要准备着，这种种事情凤姐都在考虑。

  第五十五回，凤姐就曾向平儿透露过心事，‘宝玉和林妹妹他两个一娶一嫁，可以使不着官中的钱，老太太自有梯己拿出来。二姑娘是大老爷那边的，也不算。剩下三四个，满破着每人花上一万银子。环哥娶亲有限，花上三千两银子，不拘那里省一抿子也就够了。老太太事出来，一应都是全了的，不过零星杂项，便费也满破三五千两。如今再俭省些，陆续也就够了。只怕如今平空又生出一两件事来，可就了不得了。’可见凤姐考虑问题是很长远的，他放**也好，收受贿赂也好，除了自己吃好点、穿好点之外，很多钱我想她也贴补了贾家的支出。

  秦可卿曾经托梦给王熙凤，让他在祭祀和家塾上面节省两笔钱出来，以备将来贾家衰败之后有个安身之所，凤姐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但是上面我们列了很多开支，凤姐还时不时拿出点钱来赞助个诗社什么的，开支一直都是很大的。凤姐也曾说过：“我这几年生了多少省俭的法子，一家子大约也没个不背地里恨我的。我如今也是骑上老虎了。虽然看破些，无奈一时也难宽放；二则家里出去的多，进来的少。凡百大小事仍是照着老祖宗手里的规矩，却一年进的产业又不及先时。多省俭了，外人又笑话，老太太、太太也受委屈，家下人也抱怨刻薄”。大手大脚排场惯了，突然要求大家节省大家是节省不下来的。所以秦可卿托梦嘱托的事情王熙凤一点都没有去准备，没有多余的钱去准备。

  这样看来王熙凤和和珅有点相似，都是理财能手，都为帝国操碎了心，下场都不好。乾隆想弄钱，但是开出的条件是不能增加赋税，不能给老百姓增加负担，这样看来乾隆给大臣们出了个无解方程，很多人都做不到。但是这个问题让和珅给解决了，和珅自己亲自经营工商业，开设当铺七十五间，设大小银号三百多间，建立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商业往来，赚的钱肯定不是和珅一个人挥霍了，很大一部分是供乾隆享用了。为了给乾隆弄钱，和珅还提出了议罪银制度，这样乾隆不用动国库，建个圆明园什么的都不成问题。当然我们也不能怪乾隆腐化，因为乾隆前面几十年兢兢业业把大清朝推向了顶峰，晚年了享受享受也无可厚非。但是理财能手和珅的下场却不好，被嘉庆刺死，在狱中和珅还感慨‘对景伤前事，怀才误此身’，可以说王熙凤和和珅都是被才所误啊。

  任凭王熙凤本事再大，也挡不住贾府衰败的趋势，贾府的衰败首先是财政出现了危机，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出问题了那么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王熙凤。没出事的时候都看见凤姐的权势威风，出事了都在追究凤姐的责任。真应了那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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