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篇 工友大庆
        李老头吸口烟袋，吧唧吧唧嘴吐出一口烟雾，在煤油灯的微光下，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我见李老头有意卖关子，赶紧把土烧给他满上，毕恭毕敬的敬他一杯。老头也不矫情，接过酒刚想送到嘴边喝，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手停了下来。在我疑惑的目光下，他三两步跳下炕走到炉灶上，从房梁上拿下来一个大麻袋。

        我凑到跟前，只见李老头打开麻袋，里面还有数层塑料袋紧紧包裹着什么东西。李老头神神秘秘的一层一层剥开塑料袋，伸手一掏，掏出一袋红色的塑料袋扔给我。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五香花生米。也不知是不是晚上没吃饭的缘故，这五香味让我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李老头看我这个样子随即一笑，然后又在麻袋里翻来翻去，又拿出一个塑料袋。“平时就我一个人在这，也没人陪我，今天既然话匣子打开了，我老头子也不藏着宝贝了，花生米和鱼干，咱爷俩好好絮叨絮叨。”

        那个时候人都是饿怕了，一旦有吃的总想着藏着一嘴，要不然心里不踏实。我问老头这些东西哪来的，他说花生是来运木材的驾驶员给的，鱼干是自己从河里打的小鱼做的，自己这房子离河近，平时打的鱼吃不完就做成鱼干慢慢吃。

        回到炕上，老头重新拿起酒杯，一饮而下，五官挤在一起，趁着辣劲就两粒花生，这才深喘一口气，面色也随即转为舒适。“吁，你这土烧子劲怪大嘞。”抽一口旱烟枪，随着回忆，眼神变得缥缈起来......

        话说那是李老头年轻的时候，当时奉系政府招劳力修建东西，管三餐和住宿，还有钱拿，这样的好事引得无数人争相报名。所幸，李老头被选上了。工作算不上累，就按着工程师指挥把东西扛来扛去，到最后也不知道要建什么，反正迷迷糊糊混饭吃。

        刚开始还好，三餐和工资还能保障，随着直系和奉系前线紧张，工资就开始拖欠了，李老头想着钱不要也罢，奔着温饱也值了。但慢慢的，三餐也开始出现问题，先是米里参石头，最后便一天只管一顿饭了。这给工人饿的是眼冒金星，但是又无可奈何，工资还没拿，走又没办法走，当时签了霸王条款，中途离职不结工资。

        但是工人中有一个叫大庆的人却异常反常，在一天一顿饭的情况下，他不仅没有瘦，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变胖变壮。别人问他是不是找到什么路子了，他也是闭口不谈。有一次午餐打饭，李老头站在他的后面，一个不小心踩到他的脚后跟，还不等李老头开口，他就突然回头恶狠狠的盯住了李老头。李老头迎着他目光一看，发现他的白眼球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微红微红的了。这给李老头看的是浑身汗毛直立，赶紧连口赔不是，大庆这才扭过头收回吓人的目光。

        当天夜里，因为李老头晚上太饿了就喝了很多井水充饥，晚上起夜。碰巧的是看见大庆蹑手蹑脚的向着门外走去，李老头猜想，每天大庆精神饱满的样子估计和他晚上出去有关。但是奈何白天被他那红色的眼睛吓怕了，愣是连起夜都不敢去了，生怕被大庆看见以为发现他的行迹。就这样憋着尿到天亮，等众人都起床了李老头有意的朝大庆那瞄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穿衣服。

        昨天晚上绝对不可能看错，大庆也绝不是起夜，自己一开始被尿憋的睡不着，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来，到最后扛不住疲乏才迷迷糊糊睡去。这个秘密让李老头心里痒痒的，如果发现大庆去干什么，自己效仿一下，岂不是不用每天看着草都想啃一口了。饥饿战胜了恐惧，李老头决定今天晚上就去跟踪大庆。

        整个白天李老头都在为晚上跟踪思考着，一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个满怀，一股难闻的腐臭气味扑面而来。自己趔趔趄趄差点摔倒，对方却什么事都没有。李老头抬头一看，对面的是大庆，因为心里有着对方的小算盘，看见大庆就像做贼一样，赶紧绕路而行。

        终于熬到晚上，李老头强打精神撑着不睡觉，但是在几十个人此起彼伏的鼾声下李老头的困意慢慢如潮水般涌来。正当意识模糊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李老头瞬间清醒，他知道是大庆起来了。因为是背对着大庆，李老头也不敢轻易转过身，只能靠耳朵听对方在干什么。过了一会李老头听见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又把门轻轻的合上。出于警觉，李老头没有立马起身，而是等了一会看看情况。

        果然门再次打开，但这次门没有合上，李老头心里暗骂这孙子狡诈，前一次只是试探，如果看见有人发现自己出去就假装起夜，没人发现再去做正事。但是亏得李老头谨慎，没有打草惊蛇，要不然就麻烦了。又等了一会听外面脚步走远了，李老头才缓缓起身追了上去，和大庆保持100米距离，发现大庆奔着工作场地而去。李老头纳闷了，莫非是看大庆壮实政府让他晚上加班再管他一顿饭？想了想也不可能啊，那天这区工地是干嘛呢。

        带着疑问李老头蹑手蹑脚的跟着，只见大庆进入工地后没有停留，直径穿过工地，向着北方的荒地而去。“这瘪犊子到底去哪？”李老头暗骂到“这前面就没有人烟了，还有狼出没，他去那干啥玩意？”

        跟着跟着，大庆到了一处小坡，随即一个转身不见了，李老头一见人消失了想抓紧脚步追上去，但第六感告诉自己不能过去，总感觉不对劲，李老头告诉自己先等等，大不了今天就跟到这，明天再继续跟他。于是躲在一颗树后面耐着性子等着，差不多过了一分钟，正当李老头想回去的时候，发现大庆从离自己十米左右的地方出来了，原来是大庆怕人跟踪或者感觉到有人跟踪，竟然突然加速然后绕过土丘从侧面躲在一棵树后面，守株待兔。

        大庆环顾一下四周，当眼光扫过李老头这颗树时，自己竟然出一身冷汗。

        见大庆继续走，此时李老头打退堂鼓了，这也太吓人了吧，本来自己就怕他，还在大晚上跟踪他，这个人还时不时下绊子，万一被发现了不就完了吗？但是肚子的饥饿感让李老头心一横追了上去，因为李老头感觉这个土丘后面就是大庆的秘密了。

        李老头爬上土丘，趴着上面往下一看，发现大庆从一颗树下拿出一把铁锹，但是大庆接下来的行为，让李老头惊掉了下巴。借着月光，李老头这才看清这坡下是什么地方，是乱坟岗。只见大庆拿着铁锹看着坟的样子，老坟不要，就找新下葬的，终于物色到一个满意的，然后甩开膀子，熟练的用铁锹翻开土，短短十几秒就掘开一座坟。

        看到此处李老头已经差不多猜出大庆吃的是什么了，但是好奇心让李老头继续留下来。坟打开后，大庆把铁锹扔到一旁，一下子跳进坟里，贪婪的看着坟里的东西，然后就开始大口朵颐起来。一把扯掉一只腐坏的手，掏出内脏......看的李老头是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大庆此时已经陷入癫狂，一边吃一边疯狂的嚎叫，那场面，像是一匹饿了三天的野狗。

        李老头实在受不了，刚想起身走，大庆却突然回头，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的锁住李老头，借着月光李老头看见他嘴巴里叼着一条被啃的模糊不堪的断臂阴森森的朝自己笑着。李老头头皮像炸开了一样，脑子里就一个心思，跑。但是腿却软的像豆腐一样，连站都站不起来，于是李老头就用手扒着滚下山坡，然后手脚并用跑回宿舍，直接把自己蒙到被子里。

        过了一会，就听见大庆回来了，一步两步，大庆没有回到自己地铺，而是朝着李老头走去，这让李老头心提到嗓子眼里，他要干什么？他要杀我吗？然后再把我吃了吗？压抑恐怖的情绪让李老头汗如雨下，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大庆走到李老头铺前站立不动了，过了一会也没动静，于是李老头慢慢掀开被子透过一个缝看向外面，这一看不要紧，直接把李老头吓的昏死了过去，连哼一声都没有。李老头透过被缝看见大庆伏着身子静静的看着自己，自己与大庆血红的眼睛来了个对视，只看见他嘴角的血迹还没抹干净......

        第二天早上，李老头才被工友叫醒，看着外面的初阳这才觉得自己躲过一劫。但是大庆却从那天消失不见了。李老头也不敢把这件事乱传，毕竟就自己知道，要是传到大庆耳朵里，那自己就遭殃了。没过多久，大庆听闻附近出现一个吃腐尸的人，然后吃了当地军官早死儿子的尸体，这让这位军官怒不可遏，于是下陷阱成功抓住了这个人，然后......

        故事说到这，李老头又抿了一口酒，我见他不说了就急了起来，“李师傅，后来怎么样了？他什么结果啊？”李老头晃了下脑袋，嘿嘿一笑，拈了块鱼干扔嘴里道：“你当真想知道？我怕你个孩子恶心才不说的。”我赶紧说：“真想知道，我们不能惧怕这些坏人，反而应该直视他们，所以李师傅，你就放心说吧。”

        李老头又吸口烟枪继续说到，“为了解心头之恨，军官把他四肢砍下，碎成肉末，拿着漏斗给那个怪人灌了下去。但是至于是不是大庆呢？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那个年代估计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听完之后，当晚是一点鱼干没吃，就吃了几粒花生米，只觉得胃里有点翻山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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