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史书上对这种单挑的记载很少，裴松之注解《三国志》时引用了《英雄记》的记叙来描写这场决斗。作为三国武力排行榜的冠军，吕布最烦群殴，最喜欢单挑，而且现在叛军声势浩大，《后汉书》说叛军有十几万之众，吕布没有那么多兵，他只能智取，不能力战，所以就想到了单挑。按说郭汜与吕布同为董卓身边的人，就算没见过吕布的本事，多少也应该有所耳闻，鉴于吕布实力之强他似乎不可能同意单挑。可没想到郭汜竟然接受了吕布的挑战，从后面的发展看，双方应该还约定了“谁输了谁就撤军”之类的条款。不过郭汜似乎压根就没打算遵守。

二人谈好条款后，各自约退手下士卒，单独地、面对面地、绅士般地开始了决斗。真正打架，无论实力接近还是相差悬殊，很少有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大战几天几夜的，一般都是很快就见分晓，项飞以前和别人打架就是这样，往往几秒钟内就能决出高下。在所有三国武力排行榜中吕布几乎都占据第一的位置，但郭汜好像从来没进过前十名，看来双方相差不是一点半点，战斗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布以矛刺中汜”，还是用的矛而不是传说中的戟。在《三国演义》里，吕布下手特黑，败在他手下的人很少有能活下来的，但这次郭汜虽败却无性命之忧，看来吕布是手下留情，当然这是因为双方已经约定谁输了谁撤兵，如果杀了郭汜只怕就没人指挥撤军了。

吕布刺中郭汜后，自以为胜负已分，就特绅士地退到一边，想看看他怎样撤军。没想到郭汜特不绅士地违背诺言，他的士卒一拥而上，说是要救回郭汜，其实还是想群殴。这不摆明了要毁吕布吗？吕布手下见状也不甘示弱，立刻冲了上来。于是双方由单挑演变为混殴，最后不分胜负各自退去。

吕布退回城里，坚决不再出战，叛军人多，又不讲信用，他打不过人家，也没有破敌的良策，出去不等着吃亏吗？于是双方一个城里，一个城外，开始了对峙。可是没多久，一向背叛别人的吕布这回却遭遇了别人的背叛：他手下的士兵趁他不注意，打开城门放进了叛军。其实吕布带兵一直有问题，那就是军纪不整，一到关键时候总会有人开门投敌，这为他最后的失败埋下了伏笔。当初胡轸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扬言要斩一“青绶”来整顿军纪。主帅带兵除了要让士兵卖命外，还要让他们“不愿叛”，如果做不到“不愿叛”，那就要退而求其次想办法让他们“不敢叛”，可惜这两点吕布都做不到，事实上吕布最后的失败说到底还是内部出了问题。还是那句话，他是一个将才不是一个帅才。

吕布闻听叛军进城大吃一惊，一面组织抵抗进行巷战，一面准备突围开溜。他也算够朋友，虽然王允后来对他已经大不如前，但他却不忘旧情，百忙之中还亲自跑到皇城叫上王允一起走。此时皇城的城门已经关闭，卫士们严阵以待，等着和叛军厮杀。吕布也进不到内城了，他只好在城下，“驻马青锁门外”，对王允高呼：“公可以去乎？”咱们一起跑吧！

吕布现在是京师防卫的实际负责人，连他都要开溜，可见形式有多危急。如果王允此时决定和吕布一起走完全来得及，可是他拒绝了。王允虽然近来脾气大涨，可是他的本质还没变，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想到的还是国家。他在城头上对吕布说，如果能够“上安国家”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如果不能，则甘心“奉身以死”，至于“临难苟免，吾不忍也”，而且皇帝年纪小，以我为依赖，我又怎么忍心扔下他不管？最后他告诉吕布，让他勉励“关东诸公，勤以国家为念”，后面这句话有些临终遗言的意思，也是王允对后事的交代。

吕布见王允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带着自己手下几百人突围而出。虽然吕布走得匆忙，很多个人物品都忘了拿，但有一样东西他却没忘，那就是董卓的人头。董卓被杀后，按照史书的说法他的尸体被烧掉，但他的首级却被作为战利品割了下来，到处炫耀，也因此得以保全。吕布杀丁原是他人生的一大污点，虽然杀董卓在情感上和杀丁原没什么分别，但董卓毕竟是“国贼”，能手刃“国贼”怎么说都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功劳，这是吕布迄今为止做的最露脸的一件事，此时董卓的人头对他来说就是一枚军功章，吕布怎么会不带着它呢？而且吕布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投靠袁术，袁术在京师的亲戚，包括他的叔叔和一个哥哥都被董卓杀了，可以说袁术对董卓有着切齿的仇恨。吕布既然要投靠袁术，那董卓的首级就是最好的见面礼，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带着这颗人头。看来吕布真的不笨，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持这样清醒头脑的人不多。

吕布将董卓的人头绑在坐骑的马鞍上（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怎么保存的），带着手下人出武关、奔南阳，去投奔袁术了。

接下来《后汉书》和《三国志》的记载略有不同，它们对吕布行程路线图的描述出现了分歧。《三国志》说袁术早就对吕布的事迹有所耳闻，对他的为人很是不齿，所以就没收留他，吕布无奈只好转投袁绍去了。

《后汉书》则说，袁术对吕布来投非常高兴，而且对他手刃董卓为自己报了大仇也非常感激，因此对吕布很好。袁术这个人有点小心眼，而且他是世家公子，一向颐指气使，习惯了别人对他唯命是从，现在他收留了穷途末路的吕布，觉得吕布应该对自己感恩戴德，可没想到吕布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自己杀了董卓为袁术家族报了大仇，怎么也算是袁术的恩人，袁术应该对自己另眼相看。两人都是一样的想法，都想让对方敬自己，时间一长，难免发生不睦。而且吕布的军纪太差，“恣兵钞略”，连袁术都看不下去了。要知道袁术部队的军纪就已经很差了，连他都觉得吕布过分，可想而知吕布的军纪有多差。他虽然没直接说出对吕布的不满，但吕布还是能看出来。吕布是什么人，岂能看袁术的脸色过日子？于是他离开袁术，投奔河内太守张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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