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方川（一）
        小学时期的几乎每个清晨，杨方川都是独自在闹钟铃声中醒来。

        穿校服，洗脸，把红毛线穿好的钥匙挂在胸前，背上叮叮咣咣的书包到父母的早餐点吃几个包子，喝上一碗热腾腾的胡辣汤，然后碰上路上随便哪个同学，就一起走上七八分钟的路上学去。

        父母的露天早餐点摆在学校门口那条路尾的十字路口。

        赶上冬天起浓雾，那地方甚至成了大家防止迷路的坐标，包子、肉盒、胡辣汤和白粥的香气吸引着饿了一夜的人们。

        热腾腾的蒸笼冒着的雪白蒸汽混进了寒冬的雾中，就像这雾是那蒸笼里造的。

        杨方川自小就喜欢大雾，大雾能给他安全感，他随时能一头扎进雾里，谁也看不清谁。

        杨方川还喜欢写作文，别人写《校园的雪》，他写《早餐点的雾》，“我多喜欢雾呀，雾像一朵洁白的大云睡在了地上，我能吃它，它闻起来像抽掉了草莓味的草莓刨冰。我能靠它藏起来，谁也找不到我，等到太阳出来、雾散去，大家发现，我已经长大了。雾真好啊，大雾的时候，我看不到**白发，隔着白茫茫的水汽，我望见妈妈睫毛上的水滴。”

        语文老师被这文章惊得拍案叫绝，在校报上发表了杨方川的作文。

        杨方川第一次尝到了父母说的“成功的滋味儿”。

        他把校报拿回家给父母看，父亲杨军揉着面傻笑，母亲李晓红切着粉条落泪。杨方川喜欢这种温情脉脉的氛围。他想创造更多这样的时刻。

        在杨方川眼中，父母亲都是极为内敛的人。连二人的争吵，甚至都是在杨军欲言又止同时又头爆青筋的愤怒，和李晓红默默的抹泪中很快结束。一直以来的辛苦劳作，凌晨两点就要起床的作息，将父母的身心消磨的极为疲惫。

        父亲的眼中常写满无望的呆滞，母亲则寡言少语。父亲晚饭后喜欢蹲在堂屋门口吸一颗烟，母亲则一声不吭得收拾碗筷瓢盆。

        此时家中电视机的声音，往往显得格外刺耳。

        然而，这尽管像是死水一潭却也无限平静的生活，在杨方川十岁那年被彻底打破了。

        杨方川头一回看到杨军的眼里生了光，听到李晓红笑得那样爽朗。父母好像年轻了好多好多，杨方川回想起来，那时，父母也不过三十出头，其实原本就该是意气风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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