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贼成茂 (1 / 2)
        往生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虽然醒过来了，依然又歇了半个月的时间才能下床。

        耀三似乎有意识地在躲着他，除了他醒来当天见过一次之外再没出现过。随着耀三一同来的山贼有四个人，这四个人年纪都不大，最小的比往生大两三岁，最大的也就比往生大五六岁。往生不能下床这段时间，就是年纪最小，名字叫成茂的山贼在照顾他的起居。

        说是山贼，其实并没有山贼的样，无论怎么看成茂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勤快，活泼，而且和善。相处几天，往生与他混熟了，闲暇时两人也聊聊天。往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走上山贼这条前途惨淡的路，跟着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通缉犯四处跑，所以聊天的时候，常有意无意地问及他的过往，而成茂很健谈，只要往生问到了，他都毫不遮掩地告诉他。于是，几天下来，往生得到了一个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故事。

        成茂不是徽银领人，他出生在北澳领，这个领毗邻徽银领，在澳河领的北面。澳河是联邦西部最大的河流，发源自北澳领南部，朝东南流向澳河领之后，改道向西横穿整个澳河领，在抵达徽银领附近的时候又诡异地折向北面，划分了澳河和徽银两个领的部分边界，才朝西北注入大海。这是一条黄金水道，在大部分河段河道宽广，水流平缓，为河流两岸提供无数便利，捕鱼，灌溉，运输，养活了不知多少人口。澳河领有超过七成的城市和人口分布在澳河及其支流两岸，这个领也由此而得名。但是这么一条黄金水道，却未能给她发源地带来什么好处。澳河发源地在一片崇山峻岭之中，蜿蜒穿山而过，水流湍急，河面上行不得船，两岸又都是悬崖峭壁人迹难至。这片连绵不断的群山基本占了北澳领三分之一的地面，往北山势稍缓，才有那么一条窄窄的如同走廊的平地，适宜人居住。而再往北，那片占了整个北澳领一半的地方，是寸草不生的荒漠。

        北澳领的那片荒漠并不是自然形成的，或者说，不是人们普通意义上的“自然形成”的。

        一般而言，荒漠之类多出现在内陆，干旱少雨，草木难生，比如明城领和附近的几个领，因为处在这块陆地的中央，雨水很少，常见大片大片的荒原沙漠。但北澳领离海并不远，近海的一侧也没有高山阻挡，更重要的是，在这片区域下雨并不少，可不管种什么，怎么也种不活。

        在这里流传着各式各样的传说，而这些传说都有着相同的内核——这片土地为神所抛弃。联邦二十六个领，徽银领最为富足毫无疑问，北澳领最穷的地位也无可动摇。生活在南面群山中的人大多以捕猎为生，群山以北狭窄的区域虽然土壤并不肥沃，地里的庄稼勉强足以活人，而再往北那大片大片的荒原之中也是有人的，他们自降生起，就几乎一无所有。

        那片荒漠之内寸草不生，不过出产一种特别的蝎子，算是这里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也是荒漠之中大多数人赖以为生的资源。这种蝎子毒性很强，蜇人立死，用特殊的方法提炼之后，可以用来给兵器和箭支淬毒，而且据说还有些微击穿防御类魔法的效果，在明城领前线需求很大。依照联邦法律，只有魔法师才能被准许猎取妖灵，不过这一种拥有如此神奇毒素的蝎子却属于凡昼种，因此普通人也能捕捉，然后拿去换取供一家老小活下去的粮食，衣物，药品……这门营生经过了千年的发展演变，最终形成了一个规范严密的产业。

        产业里的从业者分为两种，称呼很类似，一种叫驼，另一种叫鸵。这两个字虽然有完全一模一样的发音，但是当他们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从来都不担心会弄混。因为这两种人，除了称呼的发音之外，再也没有一样相似的地方。

        前一种人，穿着光鲜，谈吐文雅，都受过不错的教育，平日接触的都是官吏，学者，商人，在这个产业之中，他们负责把蝎子或者提炼好的蝎毒卖个不错的价钱，然后把拿到的钱全部揣进自己兜里。而后一种人，衣衫褴褛，每日只能温饱，往往一群人挤在马上就要倒塌的旧木棚里，他们负责顶着烈日暴晒，冒着生命危险在这片沙漠里寻找这种蝎子的踪迹。

        换一种更常见的表述方式，驼是奴隶主，而鸵是他们豢养的奴隶。

        无论联邦还是帝国，法律中都严禁人口卖卖，同样也不承认奴隶的存在，但是可悲而且可笑的地方在于，这种行为被禁止，恰恰说明它存在。人口卖卖仍旧发生在这块陆地的许多角落，在某些不见光的地方，或者在某些虽然见光，旁观的人却都假装是瞎子的地方。

        在成为山贼成茂一年多以前，他是鸵成茂。

        成茂的父母都是鸵，再往上一代也都是，但数到他曾爷爷这一辈就不是鸵了，至于他曾爷爷是干什么的，他也不太清楚。北澳领北部荒漠里的驼基本都是世世代代干这一行，随便一个都是十代起步。但他们手下的鸵却很少有支撑过三代的，因为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传不到**，在三代之内就死绝了。驼并不关心他们的生死，这世上从来不缺穷途末路活不下去的人，价钱很便宜，而且更能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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