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执笔人自序 (3 / 3)
        在收到回信之后，我便离开了那个镇子。再呆下去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这一个月来，我每时每刻心中都怀有同样一个疑问，这里真的就是首王出生的地方么？为什么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走完这两个地方之后，一直埋藏于我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正一步步变成现实，我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只怕是白跑一趟。

        在闪金城的遭遇让不再怀有任何侥幸心理，因此我直接跳过了此行第三个目的地，圣都密登，而是直接横穿联邦，奔向最后一个目的地。这个地方在联邦明城领，三百年前在这里的那场战争，最终终结了首王的时代。这一路上的坎坷颠簸自然是不必说了，困扰我的不只是漫长的旅途，还有沿途每一个联邦的哨卡，每一次意料之外的盘问。有很多次我都徘徊在生死线上，当我最终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我不由得去想，能活着走到这里真是一个神迹，看来此行我全部的运气都被耗费在了路上。呈现在我眼前的只是两座小山夹着一个山谷，南面的山上砂石裸露，只零星竖着几株歪脖子树，三百年前那场大战的时候，这些树肯定还没有长出来。

        而北面那座山上，大片大片不知名的野花，正热烈地绽放着。我站在山顶，闭着眼睛想要去想象那场大战的样子，可惜，只不过闻到了花香。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这趟旅途将要结束的时候，我竟然不由得对某件事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首王”真的曾经存在过么？还是这根本就只是一个被虚构出来的传奇人物，比我们所信仰的神，更加虚无缥缈。

        在几天之后，我非常幸运地遇到了帝国西翎派往明城领的使团。在我逗留联邦的这一年多里，西翎与明城领之间爆发了一场大战，两方互有胜败，严格上来说西翎损失更大一点。明城领和西翎一贯如此，隔上几年十几年就要爆发一场大战，但很难有一方被彻底打垮，大战结束之后双方都冷静一下，大致达成一个停战协议，然后便会维持一段时间的表面和平，暗中积蓄力量等待下一场大战的爆发，我遇到的使团便是由西翎往明城领议和的。使团的团长是来自西翎的一位羽骑士大人，他在对我仔细进行了一番盘问之后确认了我帝国人的身份，又得知了我所面临的窘境，便替我伪造了一个身份，冒充使团随员。不过使团此行是要往明城领去，而我更想返回家乡，他便“命令”我充当信使，返回西翎。我对他表达了最深切的谢意，便辞别了使团，重新踏上了归途。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年在国立大图书馆中，所见的每一本有关首王的书中都充满着猜测与臆断，当初我还在心中嘲笑过这些作者，但当我亲自走完这段路，我才明白，那些人当年说不定也为了相同的目的亲自来过联邦，到过我到过的每一个地方，也到过那些我没能到过的地方，而当他们走完这段旅途，也怀着同我一样的失望回到帝国。

        我从来不是第一个有志于尝试描述一个真正的首王的人，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失败者。如果我早生在这世上两三百年，离那个时代更近一些，也许便能搜寻到些许真相，离真实的首王更近一些吧，可是真的就如此么？我很怀疑。为什么我能找到的有关首王的书籍，成书最早的距今只有一百六十多年，大约是因为那个人，是第一个侥幸活着走完这段路，回到帝国的人吧。

        真的很遗憾。曾有许多人为这个目标付出过努力，甚至付出过生命，可到头来，我们甚至没有搞清楚首王他究竟叫什么。

        我甚至开始同情他了。

        那个伟大的人物，曾经如烈日般照耀着那个时代，可在这团烈日自天边落下之后，它曾温暖过的万物却抹杀了他的存在，逐渐地将他简化成一个符号。我没有能力去描述一个真正的首王，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如那些先辈们一样，描述一个我认为的首王。

        既然这样，这部书便不算是传记，只能算是。但思索良久，我仍然还是决定继续用现在的这个名字。我愿意相信这样一种可能，存在于我想象中的首王，或许便正是真正的首王。

        那么按照惯例，故事的主人公需要一个名字。我既已决定从他的童年开始着笔，便不能一直称他为首王，这不是他出生时便带有的名字，而是他终生奋斗所获得的荣耀。口口流传下来的名字有一二十个，其中或许有一个是真的，或许没有，而我无从去确认。为了避免负担这样一个风险：我耗费心血多方考证总算从中挑了一个名字，最后却发现这是个假名字。故此，我决定自己生造一个。

        就叫他往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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