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2 / 4)
        “这个……”胡树根眨巴眨巴眼，慢悠悠的吐出一个又浓又远的烟圈，“这毕竟是村委会开会决定的事情。大爷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呀。你要是还想包咱们大窑口这个煤矿，那你就好好地准备一下，争取投标成功。这样子你既能继续包那个煤矿，村里头也不至于有人说闲话嘛，要不人家还以为你胡大海和我沾的亲，我胡树根偏心眼子背地里搞小动作哩。”

        “我看谁敢说哩，谁他妈×敢乱叫唤，我非得撕了他们那张狗嘴！”胡大海猛地一拍大腿，扭过头瞪着小巷尽头那个灰色的长安蛋蛋车。

        他那猛地提高八度的嗓音让胡树根的心脏不由得一颤。无论是作为胡大海的远房大爷还是大窑口村的村主任，这个自小在村子里莽出了名的高大汉子都让胡树根感到十分的头疼——

        小时候的胡大海不知曾和隔壁村里的小子们打过多少次架，也不知被他的父亲胡老汉提溜着脖颈子打过多少次臀蛋子。但胡大海的性格却从未有所转变——暴躁、激烈，一点就炸。

        “你也就是比李逵少了一双板斧，比张翼德少了一根丈八蛇矛！”这是胡老汉常常用来念叨胡大海的两句话。

        “五年前的大窑口煤矿是个甚毬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胡大海把手肘架在膝盖上，脸凑到胡树根的近前，“还不是我胡大海辛辛苦苦把它拾掇起来的？设施也换了，产量也涨了，前途一片大好。你说我**好不容易把这江山打下来了，你现在却要我退位让给其他人，天底下哪有这样子的道理了么！”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胡树根的眉头也忍不住皱到一起，“这是村委会开会决定的事情。再说了毕竟咱们这是新社会，不是旧王朝。你当初签的就是三年的承包合同，这没错哇。你现在都白白地多包了两年唻，那多赚了多少钱唻？要我说你还是听我的，回蜗舍【家里】好好的准备一下，下个月马上开始招标哩。我听人家福旺子倒歇【聊天】说，这次人家那是志在必得。”

        “就他？牛福旺？”胡大海猛地站起身，脑海里不住的浮现着那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同村男人的身影，浮现着那张留着板寸头、一字胡的黑红色圆脸上那两条豆豆眉下面那双小的看不见眼珠子的眼睛。胡大海只觉得胃里一阵的翻涌，胃液像热油一般在他胃里不住的涌动着，从胃袋里直直的穿过食管，爬过咽喉，涌进自己那充满大蒜味儿的口腔。

        “他妈了个×的牛福旺！”

        站在果园里的胡大海紧紧的攥着手里那根白色的塑料水管，回忆着招标现场牛福旺那张牛气冲天的丑陋圆脸，“大海你也不要不高兴，我也就是这三年么，三年以后，等到……二十一世纪，2001年，咱们不就又招标呀。再说这种事情就是价高者得嘛，你可不能怨兄弟我……”

        “不怨你？不怨你我怨谁的呀？”胡大海伸手擦擦脸颊上的汗珠，看着果园里那些喝饱水分的苹果树和果树上那些尚未成熟的青绿苹果。

        大窑口煤矿承包权的失去让他不得不专心于另一条路，那就是果树的种植。胡家的苹果园占地十几亩，每年下来的收入也决算不上少——更何况心思活泛的胡大海还把握着一支股票，光股票的收益一年也有四五万之多——要知道那时一个教师每月的工资也才不到1000元**。

        “我说修庆子，你浇地不？”侍弄好自家果树的胡大海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走到邻居路修庆的家门口，大声的叫着门。一小时一百二十七块钱的水费对于大窑口村的果农来说绝对是笔不小的支出，水泵只要一打开就要开始算钱，但是等待有水流出的时间却足够看完一集电视连续剧。按照当时涂水饮食市场的均价来算，这短短半个小时里水泵将吃掉足足三十多碗刀削面。

        “这人怎么叫杀也不答应呢？”胡大海用力的敲着路修庆家门上的铁环。大家都是街坊，胡家和路家的果园又紧紧挨着。要不是为了帮路家省出三十碗刀削面，胡大海才不会站在这里像个泼妇一样的不停叫门。

        “来唻，来唻——”路修庆的应答声从屋内传出，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和门枢的转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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