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祭礼
        所有的故事都是从死神降临开始的。按照狮神星的传统，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是死亡祭礼。

        将死之人被安放于祭台，接下来几天，每当清晨亲友于祭台前吟唱颂歌，表达对将死之人生前贡献的感激之情。白天，祭司会登上祭台仔细倾听将死之人低声诉说，夜晚则留给将死之人与死神独处。

        这一次祭台上安放的是部落的英雄，狮心王摩天。唯有英勇战死方可被称为英雄是狮神星所有部落的共同传统，狮心王家族所在的黑狮部落也不例外。

        激战中多处受伤的狮心王不慎落入陷阱以至于保护薄弱的背部受到致命一击，终于停止了心跳。部落的勇士们反复冲杀才夺回狮心王的躯体。

        狮神星人头部有特殊的构造，可以在心脏停跳后让脑和感官保持短暂的活力。遗憾的是，狮心王的时代狮神星人尚未有像样的医疗技术，对于心脏停跳这样严重的损伤回天乏术，心脏停跳即意味着三日内死亡必将来临。那个年代，一旦心脏停止跳动，就被狮神星人视为将死之人，死亡祭礼即刻启动。

        躺在祭台上的狮心王已经进入似梦似醒的半昏迷状态，意识仿佛正一丝丝、一缕缕的离开身体，与此同时生命中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或熟悉或遗忘，或喜悦或悲伤，或自豪或惭愧；或时时回顾或珍藏心底不忍回顾的种种回忆历历在目，伴随着这一桩桩、一件件或宏大或琐碎，或饱含深情或云淡风轻的生平故事的重现，狮心王口中不自觉的发声，有时感叹、有时悔悟、有时辩解、有时述说，也有的时候只是重复当年事情发生时曾说的话。

        祭司登上祭台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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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士之子，少年摩天像许多部落少年一样，循着溪边尝试用鱼叉捕获细齿鱼。注视着溪中游鱼的少年渐渐与伙伴们拉开了距离。

        溪水窄处不过两三步宽，宽处也不及十步，但却是两个世代战争的部落，黑狮部落和光部落的分界线。两个部落的孩子们从小就被警告，绝不可以跨过溪流半步，不跨过分界线攻击敌对部落尚未成年的成员是两个部落共同遵循的交战规则。实际上，狮神星人共有的对荣誉和勇气的追求使得部落间的战争大多是按照提前约定在特定季节、特定地点由双方勇武的战士进行的。

        跨过边界攻击敌对部落的未成年成员是在两个部落都被鼓励，但少年们面对溪流对岸的敌对部落的少年时，摆出恐吓的姿势、发出威胁的声音、甚至投掷无甚伤害枝条、果实却被认为是在恰当也不过的行为，这种行为甚至称为惯例。

        少年摩天追踪的细齿鱼消失在溪流变窄、溪边植被变茂盛的某处阴影里，一路专注奔跑、追逐的少年有些沮丧的抬起头，却看见溪流对岸正专心寻找铃花的少女。据说，按照光部落的习俗，适龄少女需要亲自采摘同色的铃花编织成花冠，年长的亲人将编织成的花冠戴在少女的头上宣告她的成年，是部落成人礼的最后一个环节。

        尽管只隔着窄窄的小溪，但草木茂密，风吹过枝叶、虫鸣鸟唱，专心寻花的少女并未发现少年的到来。

        仿佛有一层光笼罩在少女的身上，少年愣在那里，大脑仿佛塞住一般停滞了。关于此种情景下应该摆出恐吓姿势那一套惯例或许被卡在了大脑的某处，更何况少年此刻处于一种震惊中的身体僵硬状态，也做不出任何动作，发不出任何声音。世界仿佛已静止，世间万物仿佛已消失仅剩下闪光的少女和少年狂乱的心跳。

        不知道世界静止了多久，这种静止是被少女发现少年打断的。

        不经意抬头望向对岸的少女被眼前高大的异部落少年吓了一跳，正确的反应是叫喊、摆出凶狠的姿势然后迅速的逃开。但少女并没有叫喊，仿佛被少年炽热的目光摄住了，少女只是有些慌乱，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大脑仍然停滞，但少年说出了这句话。

        也许是害怕得心跳吧，少女停在哪里，静静得望着少年。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该说什么，做什么，只是内心深处，两人都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

        世事难遂人愿，摩天的伙伴们喊着他的名字寻了过来。喊声渐近，少女转过身、拨开草木逃开了，留下少年独自愣在当地。

        “这光部落的女孩好明亮啊！”是祭祀听到的第二句话。这句话，当年愣愣站在溪边的少年并没有说出口。以诚实著称的祭祀也没有将这样的话语编入有关

        祭台上喃喃自语的英雄正感觉到记忆的消逝，逝去的部分仿佛沿着某种管道缓慢但又确定的流向星空中某个遥远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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