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履薄冰（三） (2 / 2)
        “我原本不在乎公司到底抽了哪根筋会投资得不偿失的暗区探索，而且暗区探索是属于政府殖民部门的事务，直到公司驳回我的调动申请。”戈尔登解释道，“我已经参加了十次暗区探索，每次皆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死里逃生，但我不是电影里极具冒险精神的主角，我巴不得离暗区越远越好，最好到地球去。我在第四次任务归来时递交了工作调动申请书，但很快就遭到了否决，后面几次同样被否决了。我不禁开始怀疑公司肚子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说完这个，戈尔登突然变得安静了，华法世希望他继续讲下去。短暂的沉默过后，华法世请求酒保续杯，问道：“你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且你到底想讲什么？”

        戈尔登焦虑不安地舔舐自己干燥的嘴唇，待酒保走远点之后才说道：“我没有被调离这个空间站，但被调任到哈德曼号飞船担任首席领航员。你知道那是艘什么飞船吗？殖民飞船，殖民设备一应俱全。”

        “联合资源公司要搞殖民？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华法世打断了他的话，事实上，这个消息再次提醒华法世，确实有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联合资源公司是人类进入太空时代的产物，人类远征太空的每一步都它的介入，其排名一直在最强企业的前十并延续至今。理应来说，维持不可撼动的地位是不允许常识上的错误出现，但质疑公司的决策不仅难以得到强有力的依据，还可能会遭到请退。只能用神秘这一不带有警惕性的词语修饰联合资源公司。

        “除了非常急促，他们也没有告诉你的义务。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收到调遣通知，还没等我抱怨几句，更过分的就来了，哈德曼号预计三天后一抵达就在当天出发。”戈尔登说，“你虽然不知情，但多少也扯了一些关系。拿你绘制的星图来解释，事实上，绘制星图这项工作主要由我负责，毕竟我也是一名宇宙物理学家，甚至比你更早接收到奥拉姆号黑匣子里的数据，而你上传的星图的接收人就是我，目的是为了查漏补缺。再者如果哪天我出事了，差不多就是我死了的意思，那么你就是首选替补。”

        “请你继续说下去。”华法世啜了一小口。

        “我待在盖卫特空间站的主要时间花费在资料室里，你主动打给资料部的电话，是我接听的。”戈尔登从内口袋里取出一个U盘，递给华法世，“你想要的信息应该能在这里面找到。之前我是打算直接发送给你的，可回头一想，你是第一个找我要飞船事故档案的人，我就觉得挺好奇，想跟你见一面，彻底了解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华法世将U盘插入随身携带的数据板。他打开接收到的文件，屏幕瞬间填满了文件夹，数量有一万之多，他在搜索栏里输入皮亚乔，全屏清空，仅剩下一个标题为皮亚乔号的文件。这个文件里的信息比百科上的信息更完善，包括它失事的那次任务在内许多他未知的信息皆在其中。

        他盯着数据板看了很长时间，慢慢地向下翻阅，刹那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刚才迫切的模样被戈尔登一览无遗，而自己却对这位刚认识不久的男人并不了解，动机和目的皆一无所知。但事到如今无法回头，必须尽快脱身，另寻对策。

        “没有利益可寻，你怎么可能白白地帮助我。”华法世拔出U盘，放在吧台上并推向戈尔登，“或者说，你碰到一个难题，绞尽脑汁却毫无进展，只能动用作为最后手段的我，是吗？”

        “我在你眼中就是阴险狡诈的阴谋家吗？”戈尔登灌下满满一杯酒，“盖卫特空间站如此巨大，体积不亚于一颗流星。相对广袤的无垠的宇宙而言，这体积就如同一粒尘埃。更何况身边的同事都是过眼云烟，还没有熟悉一个新团体，马上就被调到另一个陌生团体。上级拿着好话哄我，背地里都不知道用多恶劣的词语贬低我，现实一直如此。外界空虚带来的压力能令我精神崩溃，就像被撕裂的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分子都被撕裂，之后蔓延至宇宙中，还原它最初的样子。不知觉中，我都要成为不可知论者，怀疑论者，甚至逻各斯中心主义者，说不定哪天会开始支持‘科学的尽头即是神学’这忤逆唯物主义的谣言。”

        “你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华法世问，“我怎么没听懂？”

        “想跟一个正常人聊天罢了，如果幸运的话还能交到朋友。”戈尔登很冷静，“但我想这段友谊应该不能长存，可能是因为它依靠交易维持，也可能是我命不久矣，毕竟工作风险挺高的。”说罢，戈尔登让酒保为他续杯，然后一口气喝干了自己的酒，“至少到目前为止，你是我唯一能承认为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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