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请出山 (1 / 2)
        神龙元年孟夏。这一年，武后还政于李唐，史上唯一的女皇统治时期宣告结束。

        江南道建州府。此地毗邻岭表，远离京城，虫蛇出没，疠气肆虐，尚属未开化的烟瘴之地。

        今年入春以来，除了下了两三场毛毛细雨，基本上炎日当空。满眼望去，尽是干枯的土地，日渐枯萎的禾苗。在所辖诸县中，建安县干旱尤为严峻。穿城而过的瓯江，往年的潺潺流水，不知不觉已变成涓涓细流。而去年，近年少有的干旱，已约造成收成减少三分。挑水灌溉，不仅效果低下，费时费力，且已近极限，几无水可取。麻衣短褐的农人，愁眉不展，常大声呵斥未谙世事的孩童。丝绸长袍的官吏，也战战兢兢，既忧去年好不容易平息的垌蛮再起骚乱，又愁与日俱增的地方偷盗事件，更惧今年没有收成，民众暴动，到时别说完不成赋税任务，丢官都是轻的。

        距县城东门五里开外的熊山山麓，有一座没有名字的茅草观，因为观主叶法吉，字平安，所以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之为平安观。今天它发生颇为荒诞性的一幕：如此破败的茅草屋，竟然破天荒迎来几乎当地一半以上的头面人物。

        很显然，他们此行，如此大张旗鼓，其目的，只为恳请叶观主出山，主持祈雨法会。

        此前，叶观主已经婉拒了两次，毕竟，叶观于去年秋，抚剿蛮僚受了重伤，至今未能恢复元气，更何况对于祈雨，并无把握。第一次，由县丞领队。第二次，由与叶官素有深交的县尉出马。

        此时，正值列日当空，观门口约一丈见方的空地上，站满了人群，有官吏护卫、乡贤士绅、更多的是风闻而来的平民百姓，他们打多风尘仆仆，汗流满面。除了观门口，入观的蜿蜒小径，也挤满了人流。绵延一二里，虽井然有序，仍不免嘈杂。

        倚在门首正中的是观主叶法志。他约六十来岁，须发皆白，芙蓉玄观、黄裙、绛褐，手拄木杖，神情肃穆、凝重，伴随着稍显急促的呼吸。

        在他身后，站着他的三位义子，叶孤山、叶孤水、叶孤云。

        叶孤山，手持长剑，平冠、黄帔，约二十岁，身高五尺，孔武有力，粗犷不羁的外表下，透出一丝英气。

        叶孤水，手持拂尘，同样平冠、黄帔，约十六岁上下，仪表倜傥，身姿挺拔，忧郁的眼神，散发出一股恬淡之气。

        叶孤云，九岁童，未着道服，眉清目秀，束着个大大的圆髻，特别惹眼，煞是可爱。他微微垫起脚尖，站在义父身后、兄长边上，一点也没显得拘谨。

        “叶观主，请恕我冒昧，不请自来。我谨代表建安县父老、建州百姓，诚心诚意地恳请您下山，主持祈雨法会，父老乡亲一定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的。”随着崔长史朗声向叶观颔首作揖，嘈杂渐趋于无。崔长史，约四十来岁，身着绯袍，体形雍容，神情诚挚。

        叶孤山轻扯义父衣角，孤云轻拍义父膝盖，示意义父别应承。

        正当叶观犹豫之际，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

        “哈哈，叶观，悬壶济世，是您的一贯本色。为了本地父老，相信您一定不会拒绝的。唉，我忝为父母官，像您这样高风亮节之士，至今仍居住在这样简陋的茅草屋，实在是我失职了。”

        说话的是张县令，他约三十多岁，身着绿袍，满脸堆着笑容，并不时用一方锦帕去擦额头上岑岑的汗水。

        叶孤水站在义父身后，眼中轻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神色，轻轻扯了下义父的道袍背部。

        叶观主轻轻扯了扯嗓门，正准备予以答复，一个温润又不失浑厚的声音又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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