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星辰变 (3 / 4)
        一干将领走进大帐，李出践开门见山：“各位将军，朝廷要我们班师。如果班师，那就前功尽弃。如果不班师，那就是抗旨不尊，这其中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今天请大家敞开心扉。直说吧，班不班师？”大家面面相觑，都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落在谁的手里，谁都不好过。

        灭绝王姬腾飞首先站起来，他一声怒喝道：“眼看要把匈奴打出屎来，咱们士气正旺，以后这种机会再难碰到了，肯定是朝中有奸臣挑拨是非。君侯，我们集体上书请战。这文书一来一往，怎么也得一个月，咱们再写书回复答应，又**赚了一个月。两个月后，咱们早把匈奴草原荡平了。押着一串匈奴崽子回长安，看那些宵小还有什么话说。”姬腾飞看似粗鲁，提出的想法倒是很合大家的意。李出践点了点头。姬腾飞是李出践的心腹，见李出践点头首肯，更是高兴。李出践面色沉寂如水，缓缓道道：“姬将军快言快语，说的却是事实。班师？哪有这么容易。萧长史和墨监军还在前线里。现在倒好，抛下他们跑了。以后，朝廷随便捏造一个罪名，说咱们抛弃了监军，抛弃了同袍，大家还不得都进天牢啊。”

        不动王傅天威站起来，傅天威行事一向四平八稳。他忧心忡忡地道：“丢弃前军倒是小事。现在这个没鸟的唐公公在这里，守着咱们班师。我们要是不班，明显是抗旨不尊。那可是真正的杀头之罪。”大家心里一寒，觉得这个死黄门太可恶了。

        李出践看看石定远，问道：“石将军，你的看法呢？”石定远精于器械，是军中的智慧人物。石定远想了想说：“班师有班师的理由，进军有进军的理由。”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姬腾飞气得大叫：“老石头，你说话放屁。不，放屁还有个响，你狗屁不如。”石定远慢慢地道：“灭绝王放屁又响又脆，如何？”傅天威一把拉住姬腾飞，李出践咳嗽一声道：“都别吵了，有话好好说。杨雨辉杨将军，你说说后勤情况。”

        杨雨辉声音低沉，拱手行礼道：“这正是我们的软肋，目前我军军粮只剩十日之用。不管是班师还是进军，朝廷下一批粮草不到，咱们就等着饿死在这草原上。”声音虽小，大家却听得明明白白。大帐里一下安静下来，将领们忽然想到，粮草，才是真正决定这只大军去向的关键。

        石定远忽然“哈哈”笑起来，道：“看来还是我说话好听些，如此大事，咱们为什么不问一问萧大人，萧大人才是军中真正的智囊人物。他一句话，比得上咱们在这里瞎磨叽。”傅天威道：“石将军，这时候萧大人正眼巴巴地等着咱们上去围剿匈奴人呢。”

        石定远道：“那以傅将军的意见，该如何办呢？”傅天威道：“其实我们都想差了。目前真正的钦差大人是谁？当然是那个没鸟的唐公公。只要找他摸清朝廷的底线。那么无论是撤军班师，还是继续进军。我们都有理由了！”

        大家都不说话了，一起看着李出践。李出践道：“好，我就去向唐公求情。”

        唐驹正在喝茶，李出践走进帐，满脸堆笑道：“唐公不辞辛苦，深入漠北，全军上下，无不铭感五内，这些薄礼，还请公公笑纳。”他双手一拍，亲兵抬进来五只大皮箱，一一打开，只见里面明珠翡翠，宝石美玉，貂裘虎皮等物应有尽有。唐驹眼中射出贪婪的光，“咕嘟”一声吞下口水道：“君侯出手如此大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李出践道：“全军合议即刻班师，只是大军召集，旷费时日。特别是我军一支前锋部队，已经脱离中军五天路程，等其赶到，尚需十到二十日时间。还请唐公体谅大军远征辛苦，宽限时日。”唐驹故意吹吹茶沫，阴阳怪气道：“这可为难得很啊，朝廷交代，君侯见圣旨之日，就是大军开拔之时。军队召集之事，可否交由部下去办？君侯先与老身启程，面见陛下如何？”唐驹一口一个老身，显然此人割鸟已久，忘记自己的性别了。

        李出践道：“难道没有丝毫转圜之处？唐公你看到了，北军士气如虹，攻破匈奴只在旬日之间。”唐驹舔舔嘴巴道：“君侯是皇上的红人，挟大胜之威回朝，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君侯为何还要拖延时日呢？”李出践道：“在下再出五千两黄金，请唐公帮兄弟们说说好话，宽限一个月。”唐驹脸上肥肉抖动，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叹口气道：“君侯不是不知道陛下的脾气，黄金固然是好东西，可是脑袋掉了，那是多少黄金都买不回来的。老身虽然愚鲁，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他看看脸色如铁的李出践：“君侯，不要等了，班师吧。好，我再宽限你三日。”李出践呆如木鸡，喃喃道：“唐公，三日万万不够啊。”唐驹放下茶杯道：“君侯，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不瞒君侯，我出发的时候，另两拨使者也快马加鞭。我想这时候他们应该到左路军和右路军了，丘跃山大人和腾飞虎将军是明白人，左右两翼都已经回撤。君侯孤军深入，又还有什么意思呢？”听到左路军和右路军也班师了，李出践恍如雷亟，他猛一跺脚，似乎下了重大决心：“好，班师。”

        幕府大营灯火辉煌，北征军团迎接朝廷天使的宴会正在举行。每个人面前酒肉都堆成了小山，士卒还源源不断地把酒菜端上来。

        李出践端起三足金酒爵，“军中简陋，还请唐公谅解，唐公，请。”唐驹道：“君侯客气，请。”酒过三巡，一干将领纷纷上前奉酒，谨祝天使大人寿。军中武夫，粗鄙无文，敬酒也是霸王开弓，仰脖先干为敬，天使大人不喝就是不给兄弟们面子，逼得天使大人一杯一杯地喝下去。这军中的酒都是北方的马奶酒，喝下去直如火烧。

        军中将领殷情劝酒，唐驹连喝了十来杯，喝得两眼发红，头晕脑涨。他抬眼看着李出践求救道：“君侯，弟兄们的盛情，我领了，只是……”李出践猛地站起来，冷笑一声道：“唐公，你们在京师安乐窝里风流快活，吃香的喝辣的。来到漠北，连喝一杯酒的面子都不给吗？”唐驹一向给人奉承惯了，听到这话刺耳，不过他深谙官场之道，知道这是李出践的地盘，县官不如现管，实在不宜发火。他按下怒火道：“君侯说笑了，今日的宴会就到此为止吧。”李出践“哈哈”大笑：“兄弟们在塞外异域风餐饮雪，把脑袋捆在裤带上跟匈奴人玩命。现在，朝廷动动嘴皮子，就莫名其妙地叫我们撤军。唐公，我想替兄弟们问一句，咱们回朝，朝廷又怎么犒赏咱们？”唐驹心知不好，他故作镇静道：“自然是各有封赏，加官进爵。”李出践冷笑，那笑声含着无比凄苦的味道：“好一个各有封赏。朝廷扣押我的老父、妻子、儿子和全家。皇上要我回去，大概是要我李出践和各位兄弟的脑袋吧。”唐驹吓得手中酒爵掉在地上，脸上背上冷汗直流，裤裆里一股热流涌出，牙齿格格相碰，说话也不利索了：“君……君侯，一切由朝廷裁决，千……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李出践道：“是吗？朝廷对我不仁，我自然回赠以不义。你以为我会傻到回去等着让他们杀我吗？”唐驹道：“君侯，都是谣……谣言，一切好说。”李出践拱手道：“我请唐公看一出戏。”唐驹结结巴巴道：“什…么…戏？”李出践一声暴喝道：“杀人。”

        唐驹眼前一花，一个灰衣人背对着自己，平静地把剑插入鞘中。唐驹的胸中寒气渐渐扩大，他的生命正在渐渐消失。他慢慢低下头去，只见胸中血如泉涌，“好快的剑”，唐驹喃喃道，整个人扑倒在一堆美酒佳肴中。

        “他杀了朝廷天使。”席间一阵骚乱，一干将领又惊又惧。只有几个李出践的心腹将领，早已领会到大将军的心思，镇静地坐在位置上，默默看着现场。

        帐幕开启，无数甲士举矛持弓，对着军中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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