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洛阳林上坊
  ，隋炀帝大业元年诏令将作大匠宇文恺营建东都洛阳城，营建之时划为太微，紫薇，天恒三星与日月星辰遥想呼应，布局堪称完美，建成之后正应天人合一风水之局的洛阳城左成皋，右函谷，前伊阙，后邙山，南面三门：定鼎门，长夏门，厚载门，东面三门：建春门，永通门，上东门，北面二门：安喜门，徽安门，西连禁苑，苑西四门：迎秋门，游义门，笼烟门，灵溪门，皇城在洛阳城之西北，南面三门，端门，左掖门，右掖门；东面一门，宾耀门；西面二门，丽景门，宣耀门，东城两门，宣仁门，承福门，东西十五里二百一十步，南北十五里七十步，周长六十余里之大城。

  唐太宗贞观三年二月初二，大唐河南道河南府东都洛阳城林上坊一座四进大宅之中，黄仁元悠悠醒来，回想起许州城隍府前中央鬼帝周乞、稽康之事宛如黄粱一梦，睡眼朦睁之间一片青纱帐映入眼帘，翻身侧卧才见躺于一架卧榻之上，卧榻用上等红木制成，宽五尺长六尺（唐一尺约三十厘米），三面有围只留一面可供人上下卧榻，围木高一尺其上雕刻花鸟鱼虫维妙维俏，卧榻四角之处又立四条支架，架上撑起一顶青纱帐，青纱帐开口之处左右各有一支精美红铜挂钩，透过青纱帐只见一架红木屏风立在一丈（唐一丈约三米）之外，屏风绢布之上绣有瑞兽麒麟腾云驾雾神采奕奕，又见门口一侧立有红木衣架，衣架之上一顶软脚幞头，浅绿圆领官袍，九銙躞蹀银带，银带之上挂有唐刀一把，手巾，算袋，小刀，砺石（碧玉），钱袋，铜符，衣架之下一双乌皮靴，赫然是一套大唐七品文官公服，看其屋内陈设应是富贵荣华之家无疑，黄仁元心中思绪万千，然则既来之则安之，随即盘坐与卧榻上吟起床诗“大梦谁先觉，生平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随即听闻外屋有轻微脚步之声，不过片刻一名女子在屏风前站定，右手放在左手上两手握拳，位于腹部正中央，右脚向后撤一小步，两膝微曲，颔首低眉，伏身说道“大郎万福”，女子行过万福礼，便来到蹋前拿起青纱帐左右角上的红铜挂钩撩起纱帐挂好，黄仁元只见女子约二九年华，鹅蛋脸中上姿色，梳着双丫髻，插着一簪银步摇，上着翠色布袍，下着百褶裙，金莲之上穿着一双绣鞋，心中记忆女子唤作衣娘，转念想起女子口称大郎，这称呼令人不快，黄仁元开口道“某是谁家大郎？”“大郎自是正议大夫行河南府少尹判兵，仓，户诸曹参军事上轻车都尉开国黄冈县男家中嫡长子”女子轻声细语答道，“大郎可要洗漱更衣”女子又问，“可”黄仁元问过话后整理思绪，有唐一朝官制为使职，散阶，职官，勋官，爵位。正议大夫为正四品上散阶，河南府少尹为从四品下职官，阶高而职低为之“行”，阶低而职高者为之“守”，判兵，仓，户诸曹参军事便是使职，上轻车都尉为正四品上勋官，开国黄冈县男为从五品上爵位，初唐之时实职官员约一万五六千人，四品五品实职约两千余人，可为一方大员，三品以上实职只有两百余人，可谓朝廷高官。正思绪间鹅蛋脸婢女端着铜盆走来，黄仁元随即从榻上起身，才见上身白纱中单下身白练绔，用手一摸内衬厚实，唐制冬服官袍加蚕丝十二两，中单加八两，练绔加六两，在铜盆净手之后，婢女递来一条蘸了青盐的嫩柳枝，略微整理口腔之后漱口净面，“大郎安坐，奴为大郎束发，”随着婢女声音望去，只见一方红木文案，宽一尺八寸，长五尺六寸，案旁有软垫，黄仁元已然明了，正襟危坐便是如此了，随即双腿并拢跪坐于软垫之上不动如山神态自若，婢女拿出一方铜镜放于案上，便用，牛角梳为黄仁元梳笼起头发来，不过片刻黄仁元长发已然被束好并插上一柄短簪，黄仁元看到铜镜之中，圆脸高额八字眉，嘴唇之上八字胡，下巴五寸山羊胡，一位风流文士便是如此了，黄仁元转睛瞥见衣娘胸前双方峰雪白颇具规模，衣娘或有所察觉“大郎莫要促狭，还请起身张臂，奴好为大郎更衣”，说完便从红木衣架上取下浅绿圆领官袍，从黄仁元胸前套穿身上束好九銙躞蹀银带，银带左侧悬挂一把三尺三寸唐刀，右侧挂有手巾，算袋，小刀，砺石（碧玉），钱袋，铜符，取下铜符只见一面刻“宣义郎”一面可“父荫”，原是因父四品官爵荫从七品下宣义郎文散阶，并无实职差遣，抬腿穿上乌皮靴，戴好软脚幞头，倒有几分天朝上国官员风采，“郎君稍待，奴这就去取朝食”衣娘说完柳腰一摆，莲步轻移走出卧房，礼记有云，百姓用饭，官员会食，天子进膳，处处皆有礼法可依，上下尊卑等级森严，黄仁元跪坐软垫之上，约有一刻钟后，婢女衣娘端着木托盘放在文案之上，托盘之上有一碗羹汤，四小盘糕点，中间大盘之上有一张金黄色胡饼，令人食欲大振，拿起胡饼咬上一口唇齿留香，其中夹了羊肉鲜美可口，史载唐人喜食羊肉却是不假，又尝一勺羹汤，更是甜入心头真美味也，“今日方知衣娘有一双巧手，羹汤胡饼真乃人间美味，”黄仁元吃过朝食说道，衣娘心中暗喜，一边收拾盘碗一边答话“不敢当得大郎夸赞，扫洒庖厨乃是奴家本分，”随即端起托盘走出里屋，黄仁元起身走到外屋，看到一座红木书架，随手拈来一卷书，书轴以乌木制成甚为精美，宽有一尺，尚未展开不知长有几尺，有唐一朝书籍以卷轴装订，是为书卷，书籍全靠人力抄写而成因此十分珍贵，世家贵族藏书上万卷，寻常百姓之家除入州学县学者，一生也不知书卷为何物，黄仁元展开书轴映入眼帘便是“左氏春秋”，唐制正经有九：《礼记》、《左氏春秋》为大经，《毛诗》、《周礼》、《仪礼》为中经，《周易》、《尚书》、《公羊春秋》、《谷梁春秋》为小经，九经乃为官科举之人必读之书，收好书卷放于书架之上，黄仁元正襟危坐于文案前，文案之上笔墨砚台，宣纸一刀，镇纸一对，右手持毛笔伏于案上，却听闻传来悦耳之声“郎君今日怎的癔症了，砚中无墨怎能写字，”抬头只见衣娘走来，头上银步摇晃动更添几分美色，手持水滴缓慢往砚中倒水磨墨，确有红袖添香之意，黄仁元兴致大好，后世兔朝之时练过一年颜体字勉强能看，化身文抄公在世引经据典跃然纸上，黄仁元性格温吞，做事缓慢，一张两尺宣纸写满已然是午时，“郎君饮些茶汤，奴去准备午食可好”衣娘如是说道，“但去无妨，某稍歇片刻，”黄仁元随手端起茶盏轻唆一口茶汤，入口味咸又有姜丝微辣，唐时茶汤滋味确实厚重，不过多时尿意涌上膀胱，随即起身寻找如厕，出卧房但见一角落有厕房所在，黄仁元走入厕房嘘嘘一二自是神清气爽，瞥见恭桶边上放走许多竹片心中好奇，随手拿起一片顿时心中一片恶寒之意，手一松竹片落地，想来厕房竹片应是厕筹，回到卧房用铜盆净手之后跪坐于文案之前发癔症。

  不知过了多时有一阵吵杂脚步传来，“文鳌（黄仁元表字文鳌）可在房中”一个威严中年声音传来，黄仁元闻言起身行至卧房门口，只见中间一人约四十五六岁，其顶淡青之气翻滚，正中一根金黄色本命气，黄仁元心中警醒，后世兔朝黄仁元曾读道家望气术，不想竟能凝神望气，实在惊喜非常，来人乃是五品黄堂之命，淡青之气乃是四品公卿之气，却是王朝气运加身所有，本命仍是五品，然则有品级之官员又有王朝气运加身，是为朗朗乾坤煌煌国运，气运未衰之时得道鬼神也不能与之相抗衡。来人身穿深绯圆领官袍，腰束十一銙躞蹀金带；金带左侧悬挂一柄金饰剑，右侧挂银鱼袋，脚蹬乌皮靴，头戴软脚幞头之人，左右各有两人身穿皂服，腰挎横刀之人，电光火石间黄仁元躬身揖礼恭敬说道“见过阿耶”，中年官员微微鄂首“嗯”，这中官员却是河南府少尹黄德功无疑，随即走至文案拿起宣纸看起黄仁元上午所写颜体字，“汝这字体但有几分意境，不过笔力不足只能堪堪入目，如能勤加练习，登堂入室却也不难，”黄德功如是说道，黄仁元答到“阿耶所言自当铭记于心，不知阿耶前来有何要事？”黄德功转身看向黄仁元开口道“汝正月二十加冠（唐制男子二十岁加冠成丁）之后倒也有些长进，于某一道至偏厅叙话，”说完便走出卧房，黄仁元紧随其后，四名身穿皂服腰挎横刀者分列左右，走至一进院落偏厅之中，黄德功跪坐与上首主位，黄仁元立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黄德功随即开口“今日西京长安传来圣人大诏令，昨日朝会之上以房玄龄为左仆射，杜如晦为右仆射，以尚书右丞魏征守秘书监，参预朝政，文鳌这可是你天大的机缘呐，”黄仁元答到“阿耶，可是与朝中几位相公有些交情，”黄德功摇头说道“随不中亦不远矣，武德四年唐军猛攻洛阳，城内多文武官员有叛降唐军者，王世充大怒之下大杀京兆长安籍在洛阳为官者，户部有两位从七品主事杜城，韦宏，两人乃是京兆韦氏，杜氏族中庶子，被龙骧左将军段达拘押，为父时任户部侍郎，找段达讨了些许人情，又送杜城，韦宏两人及其家眷出洛阳城，临别之际，韦杜两人相约与我家结姻亲，然则为父只汝一子，正妻之位也只一人，韦杜两家相商之后都以媵妻下嫁，转瞬之间已过九载春秋，汝业已弱冠之龄自当婚娶，世人言京兆韦杜去天五尺，而今杜氏中人拜相，韦氏亦有人为朝中高官，河南府又有为父照看一二，日后我江夏黄氏洛阳房自当兴旺昌隆，亦或有可与京兆韦杜比肩一日，为父有意二月初六汝带文牒家状前往长安，一位成全与韦杜两家婚约，二为吏部铨选职官，可谓是两全其美，”黄仁元听完躬身揖礼答道“唯，不敢辞，”黄德功正欲起身，黄仁元快步上前搀扶，父子两人四目相望，血脉亲情眼中流露，黄德功伸手轻拍黄仁元手臂并无言语，随即回转后院。

  黄仁元回到卧房，只见婢女衣娘在外屋侍立便开口问道“可是午食已然备好，有事也可与某说来”，衣娘小嘴微张说道“奴做了冷陶（捞面条），然则大郎久不回来，冷陶放置太久口感不佳，奴自己吃了，大郎莫怪奴家，”黄仁元笑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在去做些冷陶也就是了”，“诺”衣娘道了万福去做冷陶，不多时如花蝴蝶般回转，托盘之上一海碗冷陶，又有一盘羊肉一盘酱菜，这便是做好的浇头是了，黄仁元食指大动，不过一刻钟冷陶酱菜被风卷残云横扫一空，黄仁元自嘲一笑想起三代富贵才养的出贵族，后世兔朝黄仁元以乡镇干部子弟自居，以贵族的生活，优雅的典范，高格调的品味为格言，然则每每遇事暴躁性格展露无疑，直言生死狂态毕露，虽知胸有成府沟壑者方能成事，然修身养性之功差之远矣，衣娘收拾过碗盘之后自去庖厨，黄仁元顿感困意来袭，随即上卧榻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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