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染宫墙(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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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染宫墙(一)
        九安城接连落了几天的冷雨,阴沉的天色让人昏昏欲睡。裔元泰已经忘记一个月前的刺客风波,他每日都期盼着艳阳。

        霪雨结束的时候,樱花开始凋落,如同粉色的雪花飘扬,花瓣落在草地,仿佛是泥土渗出血丝;鲜艳绯红的桃花合乎时宜的出现,驱散了樱花坠地带来的凄凉。裔元泰来到新建的宫殿之前,命人撤去遮阳的羽盖,他迎着并不刺眼的阳光往上看去,宫殿的匾上写着三个大字:惜蒻宫。

        惜蒻宫由裔元泰赐名,裔景楠主持修建,坐落在皇帝寝宫背后,建造的初衷是供皇帝临幸妃嫔,云雨作乐。惜蒻宫不似其他宫殿那般轩峻壮丽,这是个小巧别致的宫苑,像是婉约的女子。宫门两侧有几株黄桷兰,树下开放着各色小花。进了宫门,是一条曲折游廊,小石子漫成的甬路两旁,翠竹遮映;再往前一箭之地,又是一道小门,小门两侧,各有一株含笑花盛开,洁白胜雪;过了小门,眼前是一汪池水,水里有名贵小鱼儿畅游,水面浮着几片绿荷;水上驾着一道小桥,池水四周围着一圈回廊,东西两侧有几间小屋,供奴仆居住;走过小桥,有一处小院,小院中间摆着石桌石凳,周围错落种植了盛开的龙船花和木棉,就像是把朝霞搬到了院子里一般;再往里,下三十步台阶,是一幢下沉式的宫殿,上书几个大字:朝云阁。只看外观,朝云阁与其他宫殿无异,内里却是极尽奢华。阁内以紫檀为柱,以黄花梨为梁,以高古玉为灯,以珍珠和南红玛瑙为帘,顶上嵌着大小几十颗夜明珠,发出清幽的淡蓝色光芒。墙壁上用黄金或玉石雕刻着浮雕,亦悬挂名家字画,内容多是风花雪月,巫山云雨。阁内多用屏风和帘幕隔成雅致小间,各有其趣。但见阁内放置诸多春椅春凳,还有几架御女车(此车内有机关,可将女人钩缚,不可动弹。于大道推动此车,外不能窥里,且不能听到车内声音,故常有君王架此车于集市街头择女而幸)。西边墙下,挖了一方浴池,所用之水是由五百名奴仆晨起所采集的晨露,由烧热的火山石升温加热;浴池旁边,有两个紫檀贵妃榻,榻边摆放着一张百步床(女子碎步绕床一圈,需走百步,故曰百步床),这床以白玉为基座,白玉上刻“玉房”二字,床身用金丝楠木打造,能工巧匠耗时数年完成镂空雕花。青白两色的鲛绡帐幔隐约遮掩内里,内里所置罗衾锦褥自不必说,更有梳妆台奁,台上放置用黄金宝石所制角先生、银托子、悬玉环、勉铃等助情器物百余件,也有催情丸药,助情香薰。

        裔元泰三十五岁登基,彼时秦国刚刚结束五年的内乱,国力衰微,百废待兴。秦国东方的梁国趁机夺取了秦国东部的屏障,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隘口——潼关。潼关凭险而立,北临黄河,南依秦岭,是扼守关中和中原的咽喉要道。雄踞中原的梁国拿下了潼关,秦国便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裔元泰把朝堂搬到了军营,驻扎在九安城外,在无险可守的关中平原上肝髓流野,历经大小三十余战,守住了秦国的都城。最终因梁国上将军江信卓孤军深入被悉数歼灭,秦国得以绝处逢生。裔元泰一鼓作气,夺回潼关,一战全歼梁军,梁军主帅江信卓死于乱箭,并乘胜拓展了秦国的版图。尔后坐稳帝位的裔元泰励精图治,使得秦国国富民安,百姓感恩戴德。然而当秦国足以睥睨中原之时,裔元泰的雄心壮志已经被宫廷的富贵奢靡磨灭殆尽,他的心思逐渐远离国事,落在了女人和享乐之上。

        裔元泰巡视了惜蒻宫的各个角落,对这座宫殿赞不绝口,裔景楠因此得到了重赏。不久,广征天下美女的圣旨从皇宫传出,交由高照和裔景楠总揽,同时还有一道密旨:寻访炼丹方士。

        有了和高照共事的机会,裔景楠内心欢喜,以商议公事为由,在府上设宴款待这个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他备好上等的酒肉,送上诸多金银宝器,亲自斟酒,举杯说道:“高公公德高望重,实乃我等后辈之楷模。”高照笑吟吟举杯回敬,说道:“夷王殿下年轻有为,雄姿英发,必能为我大秦建下不朽功业。”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阵,酒过三巡,裔景楠说起要事:“高公公,本次选美全由您定夺,诏令文书都送到您府上,由您批示。”高照放下酒杯,看着满脸堆笑的裔景楠。选美之事是件美差,王公大臣巴望着自家女儿能够爬上龙床,必会竭尽所能往总揽大臣的府上送去财宝金银,而民间选美也是如此,地方乡绅把钱送给县令,县令再往国都孝敬。裔景楠所说的“诏令文书”便是暗指这些贿赂。沉静片刻之后,高照笑道:“殿下这是要累死老奴哟,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我各取一半甚好。”裔景楠听到这一句戏谑,陪着高照笑了起来。

        就在裔景楠和高照畅饮大笑之际,枢政司的马车驶进东宫的院子。枢政司掌管朝廷各类文书卷宗以及各级官员的奏折,裔元泰怠于政事,吩咐枢政司将奏折交由太子批阅,裔景宏俨然就是半个皇帝。朝中文武自然想尽办法在太子面前表现才干或者表露忠心,以求在新朝得到升迁,而历来与太子有隙之人则如坐针毡,散骑侍郎司徒皓就是其中之一。

        司徒皓是上将军司徒延嗣之子。司徒延嗣二十年前与裔元泰共御外敌(梁国),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定国公,一时间风光无两,如今镇守秦国东部五州,其中包括重中之重的咽喉要地潼关,深受裔元泰信任。而裔景宏担忧司徒延嗣拥兵自重,屡次上书力主削弱其兵权,裔元泰没有应允,裔景宏再度建议将司徒延嗣的儿子,也就是司徒皓召到朝中任职,实则是当做人质,裔元泰不胜其烦,便让司徒皓做了个散骑常侍。散骑常侍名义上是皇帝侍从,有进谏议政之责,实际上远离权力中枢,整日接触的人就是一帮太监宫女,这让司徒皓怒火中烧。

        裔景宏做起事来一丝不苟,认真研读奏折,详细批阅,以至于深夜时分仍在挑灯执笔,不知不觉,东边天泛起了鱼肚白。裔景宏吩咐管家恭伯取了朝服给自己换上,准备前往承天宫上朝。

        卯时上朝,此刻天色仍未大明,为确保百官安全,宫中会派出羽林卫到各个官员府上迎接护送。

        曾经的裔元泰每日都要上朝,如今规定十日一朝。每逢朝会,裔景宏总是早早到达,这一日也不例外。报晨鼓敲了三遍以后,裔景宏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平日里大臣们早该全部到齐,今天却有七人迟迟未到。裔景宏叫来羽林卫统领萧胜问话,萧胜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仍然空着七个位置,裔元泰已坐在大殿,深感不悦,萧胜不敢怠慢,立即亲自出宫探查,没多久,萧胜魂不守舍回到大殿,重重跪倒在地,颤声说道:“本该前来上朝的大臣在途中遇刺,其中五人当场毙命,两人重伤。”刹那间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死寂,裔元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厉声说道:“什么!你再说一遍!”萧胜的声音更轻了,他战战兢兢说道:“大臣在……宫城外遇刺,羽林卫死伤……死伤三十余人……请陛下治罪。”裔元泰瞪大了眼睛,走下台阶,指着萧胜喝道:“你这个羽林卫统领是怎么当的!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等血案,朕……”裔元泰话没说完,顿足捶胸,喊道:“太子,太子何在!此事将由你处置。”说完话拂袖而去。

        裔景宏笔直地站在大殿中央,萧胜跪在他面前,朝臣们默不作声,他们不知道这位未来的皇帝将要如何处置萧胜,贸然进言可能得罪太子。裔景宏召来掌管律刑司的律刑使,问道:“按本朝律法,萧胜此罪该做何种处罚?”律刑使答道:“统领失察,羽林卫保护不力,致大臣及羽林卫士惨遭屠戮,按律当斩。”裔景宏转头对朝堂群臣肃然说道:“将萧胜推出午门斩首!”群臣议论纷纷,但都是小声言语,没人站出来说话,萧胜也不求饶,跪直了身体,静待被缚,甘心领罪。

        这时候裔景楠站了出来,说道:“皇兄且慢,当务之急是彻查此案。凶手胆敢刺杀朝廷命官,手法毒辣,必是有备而来,有一就可能有二,难保凶手会继续作案。若此时处死羽林卫统领,一时间无人可接任,岂不是自毁长城。臣弟求皇兄三思,给萧统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十日内抓到凶手,萧统领功过相抵,若抓不住,再杀不迟。”裔景楠言毕镇定自若,也不去看挺立的太子和跪地的萧胜。

        有顷,好几个大臣附议裔景楠,朝堂上出现一阵喧闹。

        裔景宏脸色漠然,命令律刑使再次宣读一遍律令:“统领失察,大臣被戕,按律萧胜当斩。”朝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裔景宏说道:“国有国法,一切按法令行事,即刻将萧胜推出午门斩首。”玄甲羽林卫的兵士们不忍押解自己的统领,一时间没有动换,看着裔景宏沉下脸来才上前绑住萧胜,其中几个还落下眼泪。萧胜对他们说道:“萧某无能,诸位以我为戒,抓到凶手,替我报仇!”说完大步流星往外走。

        这时候突然从屏风后传来一个声音,众人回头看去,御案前站着高照。高照甩动一下拂尘,说道:“陛下口谕,着太子彻查血案,萧胜免死,罚俸三年,协助太子查案。停止朝会一月,朝臣呈奏折禀事。”众人纷纷跪地领命,裔景楠抬头和高照对视一眼,高照神色漠然,裔景楠嘴角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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