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手足情
        阮籍缩了下脑袋，裴俊笑道：“让六师兄见笑了，我们几个都是市井之人，讲话粗俗。有得罪的地方请多担待。”六师兄左右分别各看肖小雅和小雯一眼，见小雯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他刚到帮里，未有寸功裴俊就送他一件飞行法器，他现在凭什么再向裴俊再要一件飞行法器？

        肖小雅盯着裴俊，眼眶红红的有泪光闪现。她道：“裴大哥，求你给我师姊一套飞翼好吗？”是啊，高傲如她，又怎能轻易求人？又怎能让人以为她占了飞行器的便宜，才能和六师兄比翼双飞得呢？

        裴俊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套飞翼，递给肖小雅。道：“爱不是占有，你懂得这一点，无论得到或得不到，你都对得起你自己。”肖小雅也不理他，接过飞翼擦下眼泪。便笑着拉着小雯的手，让她一起出去试试这飞行器妙处。

        看着两条轻盈的身影飘出门去，阿虎问李亚男道：“你明白裴俊说的话吗？”李亚男白了阿虎一眼道：“我明白个屁，他一见到漂亮女孩就神智不清，我怎么知道他说得是什么胡话。”阿虎摇摇头道：“差距啊，这就是差距啊。”

        裴俊对阿虎道：“你和阮籍带跟六师兄一道来的兄弟们，分别到各队中住下，增强下各队伍实力。老让人家在这里站着，也不是个事。”六师兄闻言，便起身对身后的那些男修士道：“你们到了队伍里面，要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千万不可坏了规矩。”那些修士齐齐向六师兄躬身行了个礼，便随着阿虎和阮籍走了出去。

        一行人刚走出门去，肖小雅便和小雯拉着手，兴高才烈的跑进门来。裴俊对李亚男道：“你带她们去女营安顿下来，以后有事记得和她们商量，别让人家觉得咱没修养。”李亚男‘哼’了一声，也懒得和裴俊再说，对肖小雅和小雯道了声：“跟我走吧。”便径直向外走去。肖小雅和小雯对视一眼，便不声不响的跟在李亚男身后，一起向外走了。

        裴俊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对六师兄道：“小弟听得小道消息，六师兄和御兽宗的一个女弟子打得火热，才叛出帮派啸聚山林，不知道真实情况又是如何？”六师兄叹道：“我本是王姓宗族之人，与同宗兄弟共十人进入灵药山。这灵药山本就是我们家族发展而来，帮中的各个堂口和精英弟子都是亲缘关系。我们兄弟十人进入帮派，便得到帮派大力栽培。二十年之内，我们都已筑基成功。帮里的掌门和师叔祖也原是我们世俗的长辈，我本应和本宗兄弟一道，在帮派的庇护下成长在现在。”

        六师兄顿了顿，看了一眼裴俊，又道：“可是，有一天我们师父代表帮派，出去和别的大陆修仙界争夺地盘时，结果被对方杀了。消息传到帮里，我们发现居然没有卓越的人才可以再次出征。当时我就意识到，从家族发展而来的帮派，如果不肯抛下陈旧观念，只专注培养本家族弟子，而对外姓弟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压和利用，这样的帮派终究竟是走不长远的。”

        六师兄又看了裴俊一眼道：“我在帮派见了太多的不平事，心里实在是难过至极。既然进了帮派，大家就有同门之谊，况且，有时为了帮派，还要和外姓弟子出去共同对敌，更是有了袍泽之情。但是掌门不管你有多少功劳，多有潜力，他都不会让外姓弟子成长起来，最后都是强行送去当了矿奴，胆敢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这些事情你也亲身经历，应该有所体会。”

        裴俊叹道：“是啊，但凡有一线生机，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六师兄道：“我和御兽宗的巫雪冰，偶然相识然后相爱。当时我们年轻，各自受到的压力越大，越是反抗的强烈。结果，我们被强行拆开，从此不能再见一面。但我反出帮派却不是因为她，我们师兄弟十个，个个都得压抑儿女私情，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裴俊皱眉道：“那又是为了什么呢？”六师兄道：“有次掌门让我带着一批新弟子，出去伏击御兽宗的人。我们拼死打杀终于完成任务，但是自己这边也是死伤过半。我当时就发誓，要好好对待这些和我同生共死的袍泽。可是当四年收新徒弟的日子临近，掌门就要送他们去矿场当矿奴，以便腾出地方给新徒弟。我当即便在半路上伏击，救下这帮弟子，然后和他们躲进深山。实在熬不住的时候，我们也杀进帮派抢些生活必须品。”

        裴俊叹道：“我也曾跟随师兄出去杀敌，可是被拉去当矿奴时，就没有你这样的好师兄出来相救。”六师兄道：“我们十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们也是对你爱莫能助，内心一定也是备受煎熬。这么些年要不是他们故意放水，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他们围剿不力，在帮派里肯定也是受了掌门不少责难。”

        骆勇道：“你们十兄弟真是不易，但你们是帮派精英，掌门总会老去，帮派早晚是你们当家作主。到时，帮派就有希望了。”郑旦冷笑道：“金丹老怪寿命绵长，想熬死他基本没戏，还是想想其他法子吧。”

        骆勇道：“咱们现在还是想想法子，让内部不内讧吧。张云张雨整天在里面神化裴俊，这些新来的同门，都是随六师兄多年的修士，虽然修为也都是炼气基，但个个心高气傲，未必理会他们那一套。”六师兄沉吟道：“非常时期总得有个核心，帮派才有战斗力。只要他们性命无忧，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裴俊叹道：“我怎么也想不到，局面会才了这样。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变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众人良久不语。骆勇道：“深渊在哪里？里面有恶龙吗？恶龙可是神兽，在深渊里，我们干得过吗？”裴俊道：“没法跟你说，不扯了，大家散了。你们带六师兄找个房间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无尽的山路，贫瘠的山，稀稀拉拉的灌木遍满山。山是石头山，褐色的土壤时不时，被风刮得到处乱窜。山道上萧瑟的寒风后，便是寂静。

        山道的拐弯处，慢慢的向上走着八个白袍汉子，他们一袭白衣腰佩长剑，神采飞扬。八个白袍汉子的身后，跟着二十来个青衣少年，他们背着灵弩，腰上也是佩着长剑。他们两人一排列成长队，齐齐放歌：“长风潇潇，如火烈烈。深入其阻，奋伐荆棘。挞其顽劣，以报洪恩。”凄厉的山风打在他们稚嫩的脸上，消磨着他们充满好奇的眼光，神情却是越走越显得紧张起来。

        走到一个深谷下，山路变得陡峭起来。山上悠悠转来歌声，这是男声低沉而浑厚。虽然山风时不时的刮得尘土风扬，灌木沙沙作响，但歌声依然清晰，一丝不苟。

        只听得风中的歌声悠然唱道：“大雨那个打花花更红哟，蝴蝶那个恋花啊牵姐那个看呀。小小的郎儿呐，月下看花把谜语猜。”走在前面的八个白袍汉子不由的停住脚步，后面的青衣少年跟在后面，顿时不知所措。

        那八个汉子，认真倾听山上飘来的歌声。这是他们故乡的民歌，他们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听到了，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仿佛又是遥远前生前世。他们一时有些恍惚，想起了小时候的家乡和亲人，那时候他们还没进入修仙界，没有神通。但他们无忧无虑。现在他们身在仙门，也不知道修炼了多少个春秋了，世俗的亲人早已不在了，可是和亲人曾经在一起生活的美好时光，却深深的烙在他们的心中，这辈子怕也是无法抹去。

        有个白衣汉子喃喃道：“小小的郎儿呐，洗好那个衣裳采桑呀，洗衣哪怕黄昏后啊，采桑哪怕露水湿青苔。”不觉间，八个汉子居然都是热泪满眶。有个汉子声音发颤，朝山上喊道：“是老六吗？是你吗？”顺着山道，缓缓走下一人，身材挺拔也是一袭白衣，双手里却是抱着一把低垂的长剑，正是六师兄。

        大师兄缓缓走上，六师兄却是站着不动了，山风吹得他的衣裳猎猎作响，他却一动不动，象一尊屹立多年的石像。”大师兄也停住了脚步，道：“老六，你走吧。今天我们不为难你。”六师兄哈哈大笑，道：“好个今天不为难，那明天呢？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

        二师兄快步越过大师兄，向六师兄说道：“老六，你好糊涂啊。好好的帮派你不薄，可你偏偏和叛徒混到一起，帮派里才有你的亲人，我们才是你的兄弟。你怎能帮外人，来对付自己的血亲兄弟？”六师兄悠悠叹道：“血脉亲情谁能割舍，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一批又一批和自己生死与共的新弟子，每过四年就被押去矿山当矿奴，我们明明知道，一旦进了矿山，便再无回头之日，你难道真得能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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