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阔别生母（二）
        厉皇妃担心刚刚与宁衷交谈冷落了紫琴，因先向立在一旁的紫琴道：“紫琴，你是个好孩子。后天你和衷儿就要北上了，为娘算是把衷儿托付给你了，有五件事，你们两个务必记牢！”

        紫琴忙道：“皇妃尽管吩咐，婢儿记着。”

        “好！”厉皇妃又回头看看宁衷，道：“第一件要紧的事情，首先刚刚我已经和衷儿分析了这朝堂内的局势，虽说陛下这个时候派衷儿出征，未见得是真正器重，但一来带兵出征是每个皇子必须要经历的事，衷儿必须要完成好，我大佥历来是重视军功的，最后能像四皇子一样，手中握着兵权也是很好的事情；二来我看陛下派的兵不是特别多，这不是陛下向来的作风，加之我看而今大佥不光西北的越廓是忧患，东北的长轩、南方天公枕，都既是麻烦，又是有利可图的地界，那么我料定陛下不久后还会向其他方向再发兵，甚至不止一个方向。所以衷儿无形之间又和其他皇子要竞争要比赛了。第三一个，当下朝堂储位之争已经暗流涌动，我厉家根基被折这许多年一直势单力孤，以现今的状况要去争抢储位，是自不量力了，所以这个时候若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确是最大的益处。因而，你们两个需牢牢记住，此次出征决不再是你们以往听说的皇子只是挂名出去，有手下的将军兵士负责攻杀，成则成矣。厉家衰微已久，能否中兴全在此行了。你们必须要明白此一道理，牢记此行的意义，这真真是第一要紧的，你们可记住了？”

        “儿臣记住了。”宁衷点头道。

        “婢儿记住了。”紫琴也点头道。

        “第二件要紧的事情，紫琴你也已经十九岁了，衷儿你也将满十七岁了，若非生在皇家，早已经祭拜宗祠，将紫琴你写进族谱了。你舅舅为官清正，害得自己都绝了香火。前几年要你们回去守孝之时，我已经私下告诉紫琴，让她多对你用点心，争取早日让我抱上孙子。你父皇在你这个年龄已经有好几个皇子了，但我知紫琴腼腆，衷儿你又是个不开窍的，所以并未逼迫着你们。此去北上，此事你们必须记着，衷儿你不可辜负紫琴，紫琴也要一心替衷儿考虑，你们务必早日开枝散叶。”

        宁衷听了母亲的话，只不言语，紫琴却羞红了脸。厉皇妃见状，也不继续说儿孙的事，便道：“再有，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虽是女流，嫁入皇家，但厉家已然绝后，我一直自视为厉家人，衷儿你虽姓公孙，我也要你将自己当成厉家人。为娘而今是看透了这冷酷帝王家，纵使这‘公孙’二字再高贵，在为娘心中，也比不过‘厉’这一字。所以，衷儿你若有了后人，是要过继一个给你舅舅家，延续厉氏香火的。但皇家血脉自是没有过继给臣民的道理。所以你需记住，若有朝一日，你有能力决定自己的所有事情时，你要知道，你是公孙家的一个庶子，却也是厉家的后人。到时候，你和你弟弟务必要给你文昭、文亘表兄过继一个儿子。虽然表亲过继，并不符合礼法，但而今厉氏血脉，只有你和你弟弟了。这些，便是为娘说的第二件顶要紧的事情。你们可记下了？”

        二人都道“记下了。”厉皇妃听到二人回答，顿了一顿，冷笑一下，又道：“第三件要紧的事情，世人都以为我厉氏已经是日薄西山，却不知如我等世家，被扣上了谋逆的罪名尚且可以翻身，哪儿是那么容易打得死的？想先祖厉蓉及五子以身殉国才保大佥高祖无事，你外高祖厉诚官至晏国司提政史兼领右丞相，外曾祖厉萧官至夸国司副提政史，这些先辈打下的基础而今其实有些还在。尤其是晏国司很多队伍中，厉氏祖先的威名仍在传播，若是能善用，他们都可以成为你将来的助力。特别是上河郡的张家，当年祖上蒙厉家救助提携，后来家人犯案，又是你外曾祖讨保，这才有了今日。若不然，怕是早已经绝后。你不知，那延龙关守将张敬这些年一直与咱们家有联系，虽说你舅舅怕落得个结交边将的罪名，未敢深交，但情谊犹在。前些日子，得知你要北征的消息后，张敬特派长子张度、幼子张应秘密进京，向我详说了北境的情况。此次北征，北境边军同归你挟制，记得出延龙关将张家父子带上，那是绝对信得过的人。这一点你们记下没有？”

        见二人点了头，厉皇妃接着往下讲：“衷儿、紫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紫琴要大两岁，对衷儿便更该多一份照顾和谋划。陛下一直没有去想衷儿的婚事，我也一直没提，你们可又知道是为什么？”

        宁衷与紫琴都摇头道：“不知。”厉皇妃叹了口气对宁衷道：“想朝堂内外，都看我厉氏今时大不如往日，所以不愿结交。我本也物色了几家位王爷、公爷、侯爷家的千金，可别人都不愿意。这我不怪他们势利眼，毕竟你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在他们看来离皇位那么远。而今储位未定，说不定将来受此牵连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敬而远之，自然是最好的道理。而今你奉命北征，为娘总感觉这一去又不知要多少年，所以你的终身大事要靠你自己去操心了。”说着，厉皇妃又转向紫琴道：“紫琴，你最是明白事理，自古伴侍为妾，是礼法常情，所以帮衷儿选定一个能助他成事的嫡妻，也是你的责任。”

        紫琴听到要为宁衷选定嫡妻，虽说心中百感交集，却不敢流露，只轻声道：“婢儿明白。”

        “张度和张应来的时候，也转交了张敬的密信，可怜他一个守关人，竟时时不忘我们。从他们那里，为娘得知，越廓归降的那个明立侯冉慕因是真心投降，也是可以信任的。更难得的是，张敬父子的话也坚定了为娘的想法：这宫墙内尔虞我诈，我们只能苟且偷安，若是陛下真的要四方用兵，或者说储位之事令朝堂决裂，我们选择先祖走过的路，重新将根扎在北地，军功起家，图谋一番事业，也未见得不好。张家父子言，要想在北地立足，攻打越廓正是机会，而要拿下以至稳固越廓，那明立侯是个必须倚靠的助力。明立侯有个女儿，名叫冉湘，生得亭亭玉立、又知书达理，被明立侯视为掌上明珠，更被陛下册封为郡主，只比衷儿小一岁，而今也未婚配。我观张度、张应兄弟气度非凡，想是其父张敬的眼光必不会错。若是衷儿要娶这明立郡主为妻，那明立侯一介降将也不敢反对，陛下必然也乐见其成，咱家也多了一大助力。所以，为娘要交代的第四件顶要紧的事情就是此次北征，紫琴你要帮衷儿向冉湘郡主提亲。而且北征之后，尽量留在北地，这大佥朝内已经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这一点，你们又记下了没有？

        婚配之事，宁衷之前一想到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公卿贵族，便觉烦闷，所以一直也没有考虑，但看厉皇妃交代得如此严肃，也只得应了下来。至于紫琴，本来是妾室的命，厉皇妃让她帮忙求娶明立郡主，便真真开始想明立郡主嫁给宁衷之后的事了。她此刻已在内心企盼这明立郡主是个能容人的人，不然自己的下半生便是苦海漫漫了。厉皇妃的话，紫琴自没有不听的道理，便道：“皇妃放心，婢儿一定尽心！”

        厉皇妃舒了一口气，又道：“还有最后一件，也是为娘心头放不下的事情。袤儿大了，虽说也是诸皇子一同读书，可陛下子嗣众多，我又不得宠，袤儿在这深宫大院内反而误了前程。再者，打虎亲兄弟，你们兄弟要在这世间闯出一番天地，便必须要相互扶持。我已经奏明陛下，陛下也同意你北征带上你弟弟。他虽只有十三岁，却也是人小鬼大，你们务必要好好待他，好好教导他！”说着，厉皇妃竟潸然泪下。宁衷、紫琴总觉得厉皇妃今日交代的话里凄切之情十分明显，多有不详，想来是自己就要远行，她过于伤心，不禁也落下了泪水。

        过了好一阵，厉皇妃停止了流泪，又拉着宁衷的手道：“衷儿，这五件事是十万分重要的，你给为娘重复一遍，看你记下了，为娘才能放心。”

        宁衷也拭了泪痕道：“儿子记着的：第一，北伐大事，不可儿戏；第二，延续子嗣，过继表兄；第三，寻访旧部，重用张氏；第四，求娶郡主，长留北地；第五，兄弟齐心，善待袤儿。”

        “我的儿！”厉皇妃一听宁衷条条都记得，泪水又关不住了，只将宁衷搂在怀中，“我的儿！记得就好。你从小受尽冷眼，而今不及弱冠便要到那苦寒之地去了，为娘也不舍得啊，只是时事逼人，你舅舅与表兄又不幸惨死，为娘也是没办法啊！唯一庆幸的是，这朝堂之上与我厉家交好的董玉、陈辉两位将军都要随征北军出征。”说着，厉皇妃哭得更伤心了，宁衷、紫琴见状，不禁也悲从中来，流下泪水。

        正在此时，外边忽有人报“小皇子来了。”三人止住哭泣，还不及擦干泪水，那宁袤小皇子已经进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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