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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场白
她的尖叫声在黑暗中回荡,这声音由一个因恐惧而收缩的喉咙里发出。它因她感到的恐惧而颤抖,足以使任何关心她的人的手臂、肩膀和颈部上的汗毛竖起。但是这座老房子的厚厚的墙把夜晚的恐怖包裹起来,以确保唯一能听到她的耳朵对她的困境充耳不闻。
他在黑暗中咒骂,嘶吼,吐口水,愤怒而沮丧。她能听见他是在楼梯上,知道他试图伤害她。那个她曾经认识的、信任过的、甚至爱过的男人。她沉浸在自己的不解之中。怎么可能呢?她记得在那漫长的、被病痛折磨的日子里,他用凉凉的手抚摸她发烧的额头,那时他的眼中充满了怜悯;现在却燃烧着愤怒和恶意。
她屏住呼吸。他上了一层楼。他以为她在顶楼,她从书房里溜了出来,当他朝阁楼走去时,她能看到他在楼梯上的影子。她转身急忙往楼下走去,小脚丫在厚厚的地毯上拍哒拍哒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射到大厅的地板上。绝望的手指抓住并拉动把手,但是门是锁着的,没有出路。
她听到他在顶层上吼叫,吓得僵住了。他知道他想念她。她犹豫了一会儿。通往地下室的台阶是从楼梯下面的浴室开始的,但她明白如果她下去就会被困住。只有一条旧的煤槽通向房子之间的小巷,虽然她身材很小,但还没有小到能挤进去并通过那个煤槽。
房子随着他在楼梯上的脚步摇晃着,她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来,却发现自己面对的
是一个小女孩。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鬼魂,黑色短发,又大又黑的杏仁眼,脸像是用粉笔雕刻出来的。一看到这个孩子,她就感到恐惧,就像刀刃在等着她,她才意识到她正在从自己的倒影中退缩。无法辨认,因恐惧而扭曲。
‘崔!’她听到他在楼梯井吼叫,突然想起几个月前第一次带他们参观房子的那个女人,前面大餐厅的墙上有块面板是活动的。那是一个他们从未用过的房间,一间总是闷热难耐、充满黑暗的房间,阳光和灯光只能从百叶窗边缘的缝隙中轮流照进来。
**经纪人将一张小桌子移开,然后拉开嵌板,露出了藏在后面的门。那是一扇白漆的旧门,有一个圆圆的把手,打开后里面是一片漆黑。就在这个潮湿、寒冷、昏暗且充满了霉味儿的小砖房里,一家六口畏缩在黑暗中躲避炸弹。
崔不知道那位女士所说的‘闪电战’是什么意思,但她说,当德国轰炸机结束了对伦敦的轰炸后,他们又回到南部,把没有用完的炸弹丢在了这个不幸的区域。当警报响起时,人们像老鼠一样急忙跑进砖砌的捕鼠笼,在黑暗中聆听、等待及祈祷。崔听到他又在叫着她的名字,就像半个多世纪前的警笛声一样,逼着她逃到了前厅。
她快速把桌子推到一边,摸索着松开深蓝色面板上的钩子。它很重,她的小手费力地把它撬开。她能听到他在一楼的楼梯口,接着听到他在楼上主卧室的脚步声。她把面板推向一边,然后推开门。里面是一片黑暗,寒冷潮湿的空气包围着她。她走了进去,把面板拖回原位。她无法从里面把它系好,只能祈祷他不会看到。她关上门,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她蜷缩着身子,用胳膊搂着自己取暖。这里太冷了,太黑了,像极了生命的终点,没有出路。她想不出六个人怎么能挤得进这个地方的。她无法想象听到炸弹四处落下,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你的那种感觉。但对于现在在楼梯上听到的那个男人她不需要想象,还有那把她知道他所携带的闪着寒光的刀刃。广东的孤儿院是一个遥远的记忆,她曾经是那里的孩子,那已是另一个人的另一个生命了。仅仅六个月就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但却像是很久很久,而另一个生命只是梦的影子。
她的呼吸又浅又快,但似乎异乎寻常的响。但在上面,她能听到他在前厅的声音,还有木地板上沉重的脚步声;当他再次呼唤她的名字时,他声音里的愤怒。然后是一片寂静,从片刻延伸到看起来像是数小时的寂静。她现在屏住呼吸,尽可能长的屏住呼吸,因为她确信他一定会听到。寂静依旧。然后她喘着气,听到门那边的面板的刮擦声。她心跳得很厉害,好像有人在打她的胸口。
把手转动了,她紧贴墙上壁,慢慢地门打开了。在他身后的大厅的门口,他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轮廓分明。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呼吸雾化在寒冷的空气中,被同样的光照着。他慢慢蹲下,向她伸出一只手。她看不见他的脸,但能听到他的微笑。
‘到爸爸那儿来,’他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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