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低调又骚包的赵贰爷
        千头万绪，抽丝剥茧。一辈子何其长又何其短，牵扯不断，纠缠不清，编织起来便是命运。能厘清头绪，找出脉络的，最终飞黄腾达的，要么是能人异士，要么就是踩着狗屎摔到了幸运女神的饱满胸怀中。赵克军就属于后者。

        出身普通工人家庭的赵克军，打小就皮，挖地刨坑、上房揭瓦，弄得整条胡同里鸡飞狗跳，随着年龄增长，越发的混不吝，打架斗殴成了家常便饭，父母老师苦口婆心劝导过，最终也都放弃，任其自流。都说三岁看老，一众老街坊都看死了这个孩子，跑不了，长大了绝对是个混子，甚至背地里嘀咕这孩儿有点贰。后来传到这厮耳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出去跟人约架都是自报“赵贰”。真正打响这个名头的，还得说赵克军17岁那年，有个发小的爹不小心得罪了横行新街口的一大混子，被人堵上门，家砸了不说，人差点被打成终身残疾，左右邻里除了围观，没人敢吱声应援。赵克军事先在胡同口截住了刚放学的发小，等到大混子带人撤了，这才领着发小回到家。发小见到家里惨状，从院子里找了块板砖，转身就想追出去，被赵克军死死摁住。接下来一个礼拜，两人没干别的，就是各种蹲点、跟踪，每一条有用的信息，都被赵克军记录在一个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上。临动手那天晚上，两人找了家串儿店撸串喝酒，说是壮胆，发小酒量不行，二两小二就给撂倒，赵克军跟老板打好招呼，叫发小家来接人，就独自去找大混子。大混子当晚有个局，喝了不少，凌晨两点多才散，飘飘忽忽走到自家院门口，刚要捶门，后脑勺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板砖，喊都没来得及喊整个人就晕了过去。但很快就被一股温热带着腥臊味儿的不明液体给浇醒，迷迷糊糊睁眼，看到一张仍有些许稚气的少年脸庞，当然称不上纯洁，甚至有些与年龄不符的狞笑。大混子想张嘴，结果发现嘴里边已经被自己的臭袜子给堵上，手脚也都被电线捆得结结实实，这才明白自己让人给下了套。大混子那个怒啊，都顾不上还在淌血的后脑勺，暴凸起眼珠子瞪着跟前的愣头青。那少年压根不怵，从混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动作娴熟地弹出一跟，自顾自点上，朝混子脸上喷了一口，嗤笑道：“哟，德哥这日子得劲儿啊，软中华。”混子德哥心里又是一惊，敢情是卯上自个儿了。只听那少年又道：“德哥可别这么瞅我，怪瘆人的，我这人吧一piapia，就会做出一些让自己都piapia的事儿，呵呵，比如德哥有个闺女吧，我想想啊，好像叫婷婷，着实是个尖果儿啊，在三十五中高一三班，据说还是班花呢，啧啧啧，应该没开-苞吧，嘿嘿。”德哥混了二十几年，进局子都跟逛自家后院一样，什么样的场面和狠人没见过，但这是头一回从心底冒出了寒气，丫个小兔崽子太特么阴，太特么狠了。少年敏锐捕捉到德哥有点闪烁的眼神，知道自己的攻心计起了作用，于是趁热打铁道：“要说德哥您也是号人物，很多事迹让我们这些个小辈儿听了，那都得竖大拇哥，可您有件事儿做得就不地道了，我可是听说您背着我那嫂子跟外头还养了个小的，好像是积水潭医院的护士，哎呀，名字一下忘了……亏我嫂子对您那么好，您想要儿子就直说啊，嫂子保养那么好，生个二胎没问题的，一准又随了嫂子的基因，肯定是个帅小伙儿。我那天见护士姐姐在北海幼儿园接孩子来着，那小崽子歪瓜劣枣的，一副欠揍的样子，真随了他爹。”德哥越听心越惊，想哭的心都有了，这特么哪里出来的孽畜，心思未免也太可怕了。少年赵克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德哥瞧得魂飞魄散，狂扭着身子，嘴里嗯嗯啊啊不知道说啥，两行老泪夺眶而出，恐惧到了极点。赵克军手起刀落，将匕首一下扎进德哥的右大腿。德哥过了足足五秒才感觉到疼痛，可喊又喊不出来，一时间肝胆俱裂，都不敢再看赵克军的正脸。赵克军扔掉烟头，握住匕首道：“德哥别慌，咱虽然是第一次动刀子，但下手是有分寸，再过去一公分就是大动脉，就为了您这条腿，我可是复习了好几个钟头的初中生物，目前看来效果不错。德哥您看，今晚月亮多圆啊，跟您聊了这么半天，我心里也踏实了，我也要像德哥学习，争取混出个人模狗样，到时候我赵贰跟人吹牛逼，说德哥是我的拜把子大哥，咋样，以后咱兄弟在四九城横着走！”德哥已经基本确认，眼前这个自称赵贰的少年是这辈子遇到过的最阴狠的角色，但就是搞不清自己是怎么惹上这么一尊凶神的，但就算知道了对方的底细，德哥也不敢轻言报复，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黑帮大佬，没有能力每天派小弟去保护自己的子女家庭，以赵贰这手段，真要追究下去，自己这下半辈子甭想安稳了。看到德哥依然涣散的眼神，赵克军也暗自松了口气，一礼拜的功课没有白费，一个人最害怕失去的东西就是其最大的弱点，德哥这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那点自信，怕是被自己毁得只剩渣渣灰了。

        当赵贰单刀会德哥的段子传遍西城的时候，赵克军已经离开了北京，据说去了上海闯荡。很多年以后衣锦还京，已经是京翰这家民营巨鳄的掌舵人，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传奇故事，版本不一，有说是在上海混黑混出了名堂，积累巨大财富后成功漂白，也有说是遇上了贵人，入了某个沪上大佬的法眼，成了干儿子，从此平步青云，最离谱的说法是傍上了孤寡老富婆，等人蹬腿之后继承了巨额遗产，种种莫衷一是难辨真伪。至于德哥，那晚真是吓破了胆，身体康复后，心里的阴影面积却没有丝毫缩减，后来索性当起了良民，开起了出租，最巧不巧的是，头几年在南池子那边不小心追尾了一辆劳斯莱斯幻影，车牌比车更吓人，京a66666，德哥几乎万念俱灰。黑劳的司机下来就要动手，但隐私后窗一打开，伸出一只手扬了扬，司机这才瞪了战战兢兢的德哥一眼，开车走了。但德哥依然瞥见了后座老板的样貌，眼熟，回过神来一想，悚然，那不是赵贰是谁？于是，当年的赵贰，如今的赵贰爷又开始传扬开来。

        苏全对这位赵贰爷的发家史比任何人都知根知底，甚至比赵克军本人还要清楚，源于秦志杰给的资料。一个u盘存放的都是名单上那些人的详细介绍，从脾气秉性到生平事迹，甚至一些极为隐秘的小癖好都有记载。

        和赵克军见面的地方在京城俱乐部，京城大厦的顶层。

        本来秦志杰要跟着，被苏全拒了，说让老秦你这名动京城的大律师当保姆，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再说了，也不可能总在庇护下去成长成熟，将来不还得自己去面对吗。老秦听完欣慰得很，眼神中泛滥着那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慈祥。

        说半点不紧张肯定是假的，毕竟苏全从未接触过上层人士，也从未去过什么高端会所，更遑论京城俱乐部这种顶级会所。一路上脑子里都在预演各种状况，最后笃定一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劳资才是终极大boss。这么多年yy网文绝壁不白看，各种扮猪吃虎的桥段最有爱了。

        从出租车上下来，苏全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大厦顶楼，这才神色自若走进了大堂。

        到俱乐部有专梯，不过还没走近，一身普通运动休闲风的苏全，就很不意外地被两个穿着笔挺黑西装的保安给拦了下来。

        “对不起先生，如果您想上楼，请走别的电梯。”

        苏全不太相信赵克军没有知会过保安，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下马威。想到此，他不由得笑了笑，对开口说话的保安大哥道：“那我不上去好了，不过麻烦这位大哥，跟赵克军说一声，就说京城的楼真特么高，劳资不想爬，要么他下来，要么我走人。”

        两个保安微微一愣，摸不清楚眼前这位能直呼赵董赵贰爷全名的小伙子是什么路子。之前说话的那个一沉吟，道：“您稍等。”说完转身走到一边，用对讲机将苏全的话传达了上去。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电梯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身高马大的中年男子，四十出头的样子，剃着板寸，瘦削面庞上，棱角被刻画得格外分明，一身相对随意但肯定价格不菲的炭灰色休闲西服，最打眼的是脚上那双出自某个高定品牌的红色鳄鱼皮尖头皮鞋。来人正是赵克军，被外界普遍认为很低调，但其实有点小骚包的赵贰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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