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乱世里
        一场搜索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傍晚直至黄昏，远道而来的骑兵们几乎将整个四喜村翻了个底朝天。从村民们的屋子到矗立在村子正中的祠堂，每一处角落都有人仔细摸索，甚至有专门的士兵贴着墙壁地板敲敲打打，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密室暗格。最终当各自完成任务的骑兵们再次在村口处集结时，玉玺是没有找到，反而发现了不少汉子瞒着媳妇偷藏起来的银两，看着村妇盯住自家男人露出的玩味表情和汉子哀怨的目光，杀人放火都不眨下眼睛的士兵此刻却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有戚戚焉的心虚和同情。

        在村子里来来回回走了数遭的钟离重新回到村口，听着士兵们各自的禀报，面露沉思之色，显得有些无奈。

        “没找到？”楚堰问道。

        “目前只进行了最简单的搜查，找不出来是情理之中。”钟离搓了搓双手抖落其上粘着的泥土，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微皱道：“如果换作别的地方大可以把这里的村民挨个审问，最笨的办法是把整个村子的地都犁一遍，但在这里这么做会犯忌讳，坏了夏朝残留的龙脉，我其实不信这个，不过老神棍千叮咛万嘱咐，也不好擅自行事。”

        他长长呼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可能藏玉玺的地方……不能往下挖……”他忽然轻咦一声，目光闪烁，呢喃道：“对了，坟包……”

        喀塔尔江边生活的居民历朝历代流传的习俗之一，人死后会埋在一块由德高望重的长者挑选的地方埋下去，然后在入土处堆积一方小丘，旁边种下一棵颐连山脉万岁松的幼苗，树长得越高大越茂盛就意味着子孙后代福泽愈发绵长；而坟包里则往往会埋入一件死者生前珍视的物品，往往是金银玉石一类贵重货，一是用作去往黄泉路上的“路费”，二是在战乱或是子孙后代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可算作一线生机。安定年月则不会有人干挖坟的勾当，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迷信，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么做是会遭报应的。

        “钟离！”楚堰一声低喝。

        然而钟离没有在意他的呵斥，嬉皮笑脸道：“在没当上楚氏之主前，你还真管不了我。”

        “你所谓的仁义道德呢？”楚堰沉声问。

        “你是有多天真？”钟离笑容格外灿烂，“仁义道德不也是自己说出去的，往难听了讲其实就是立牌坊，偷鸡摸狗的事情就算做了，只要不被人知道，那就丝毫不会影响你的名声。真有什么后果我会一力承担，我懒得再搬出义父和老神棍压你，麻烦你也懂点事好吗？我只是在不违背家族意思的情况下尽可能扩大寻找的范围罢了。”

        楚堰沉默，右手不自觉握住偃月刀的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胯下的坐骑似乎被主人的怒火感染了，不安分地踢踏着前蹄，开合的鼻孔中喷出灼热的白色雾气。钟离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他了解这个男人，尽管楚氏的老人们费尽心思像将他饲养成乱世里的一头猛虎，他骨子里还是个善良得近似愚善的人，但只要搬出家族的意志，不管本意如何他还是会选择屈从。这是个活得很矛盾的人，长久以来都被笼罩在在名为责任的阴影里，被自我和家族之间复杂而庞大的张力死死包裹，外人眼里地位尊崇的楚氏少主身份，也许在他眼里就只是个巨大的累赘。可偏偏挣脱不开。

        片刻后楚堰松开手，缓缓低下头，不去看钟离的眼睛，这种态度等于是默许了后者打算开展的行径。

        从相识起每一次意见不同的针锋相对，都是这样最后以钟离的胜利而告终。

        于是钟离转过身，笑容和煦地朝着不远处蹲在土丘上正打量这边的村长招招手。刘喜麻溜儿起身，小跑着赶了过来，弓着腰谄笑道：“军爷有什么吩咐？”

        钟离拍了拍他的肩，眯眼问道：“你们这儿，人死后一般埋在哪里？”

        刘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句话出口后，周围再次陷入了一阵压抑的沉寂。与最初询问玉玺时压低的声调不同，钟离这次的声音并未压低，甚至可以调高了些许，让附近的村民都能听见这样一句蕴含着浓浓挑衅意味的话语。大多数人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具体含义，刘喜却马上反应过来，钟离话里的意思是：都房屋已经寻找过了，现在我打算挖你们祖坟了。

        （先发后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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