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报秋（一） (2 / 2)
        “净能师太，别来无恙？”福儿、景儿一左一右搀着，芝玉站在老太太身旁笑着点头示意。而老太太一见故人，眼中自然就透露出平时很难得一见的温柔笑意。

        婉贞今日穿了一件藕粉色暗纹棉织长裙褂，内着白底银丝乡荷叶滚边底衣，头发梳成高发髻，发髻周围佩戴了一圈细小精巧的银丝花链，链尾挂着两朵指甲大小的银荷花垂在脑后。婉贞一见净能师太，便上前殷勤的招呼起来“阿弥陀佛！师太，许久不见。修行是积福积德的好事儿，婉贞真真是有许多想向您请教的地方呢！这不？今儿正好，借了老太太的面儿，来登门拜访您了。”

        “婉贞姨娘，好！”净能淡淡地回了一句，见到还有一人站在婉贞身后不远处。那人修长身形，着一身淡绿薄绢修身袄裙，浓密头发梳成连环髻，发髻两侧各簪一簇米兰样式绒花，好一个清新淡雅的标致人儿，此人，正是蓁蓁。“这位是？”净能问向老太太。

        “蓁蓁，给净能师太见礼。”老太太微微一笑，这叶家女儿虽然家境贫寒，却有一番巧妙心思，这样的装扮略有些寒酸，也不算失礼，看来得吩咐家中给她做几身衣裳了。

        “蓁儿给师太见礼了！”蓁蓁上前两步，欠身行了个礼。

        哦！净能方知，这原来就是子圭新收的叶家姨娘。净能听说过叶蓁蓁的父亲，那个烟溪书院颇有些名望的先生，这就难怪了，养成的女儿这样的落落大方。

        “好好.......”净能点点头。“老太太，留意台阶，请随我来......”言语姿态间不卑不亢让人心生敬意，只见她手轻轻向院内示意，便带领众人进到院内。

        多少年来，报秋礼——是文家老太太与净能法师在立秋这一天必备的节目。说是节目，因为虽在寺庙中进行，却与佛法修行无甚关联。

        老太太杨家静淑与净能自小便是相识，这相识中又有许多一时说不尽的机缘巧合，因着这机缘巧合，两人自小便相惜相伴，每每相遇必得促膝长谈许久，似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五十多年前的那个立秋，静淑还是未出阁的青春少艾，净能法师也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尼姑，静淑跟随父母来庙中进香，偷偷告诉净能自己过年就要嫁到文家去了。净能问，嫁给谁？静淑说，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曾经远远在人堆中见过一次，仿佛是个清瘦的男子，母亲说是个知书识礼的世家子弟，但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儿？心中还是莫名忐忑。闲聊间，净能也告诉她，自己马上要随师父一道去五台山、鸡足山等佛教圣地访经修行去了，这一去自然也不知何时归来。两下心中十分不舍，却无可奈何，就这样，两个纤弱的青春女子，站在高大地梧桐树下各自许下心愿，梧桐树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心事，轻轻飘下了那年的第一片落叶，梧桐叶落在了石板小路上，像是对于她们的无声回应......

        可惜，人世间，这样的美丽，注定不会留存太久。很快老太太就嫁到了文家，小尼姑也随师傅去遥远的五台山云游修行去了，在很多年中音讯渺茫。两人分别那年立秋，立下约定，将来所有可以相约的立秋日，都要来到这里一起看秋天落下的第一片梧桐树叶......

        多少年后，净能再次回到黑井，静淑已经生下子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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